第一次跟潘云过夜的时候，当她把所有的衣服都扔掉之后，她的身体一片惨白。后来，她被张光凯捅了一酒瓶，碎玻璃碴在她身体上留下了一个百合花一样的疤痕，但是潘云没有流血。是不是，血本身也是阳间的人才有的东西？所以未亡人是不会有的。所以小小才会在直播之前，使劲往嘴唇上抹唇彩，她就是为了不让人看出她刚上完吊，嘴唇居然还是苍白的。没想到，“要了命了”用一只五千块钱的熊猫，就为了看小小的脖子一眼，他到底是谁？他发现了什么吗？小小对着摄像头扬起了脖子，不出所料，她的脖子上苍白一片，没有一点儿痕迹。这哪儿像刚上完吊的人？“要命哥，看到了吗？”

小小问。“要了命了”回应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之后就不再说话了。接下来，又有不少刷礼物的，有人刷大象，有人刷熊猫，狮王也有两个人刷了出来。自然，小小都按照约定满足了他们的要求。由于今晚刷礼物的人多，我就暂时没有出手，现在，我关心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要了命了”。我开了私聊窗口，给他留了言。“哥们儿，出手阔绰啊，既然都是小小，不对，是小小不死鸟的粉丝，我们认识一下吧？”

说完，我还留下了自己的QQ。跟往常一样，“要了命了”又消失了。在第二只狮王刷出来之后，小小从绳子上下来，例行公事地和粉丝告别，留下了“明晚更精彩”的悬念，关直播，下机。我和小小统计了一下今晚的成绩：巅峰时粉丝数十二万五千左右，礼物总值五万多，将近六万。今晚过后，小小变成了十万级的主播了。在小小下直播的一个小时之后，“斗狮”的贴吧里，一个帖子被网友顶到了整个百度贴吧的首页。当晚这个帖子点击量就过了百万。帖子的题目是《这个不死鸟，到底什么时候死在斗狮？》发帖人的ID叫“斗狮舞魂”，看了看等级，五年老号了，不是刚注册的马甲。帖子里说：最近有一个主播在斗狮异军突起，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各大主播，人气急剧上升，我们大家都知道，这就是那个号称“玩命主播”的小小小小不死鸟。这个主播到底是干什么的呢？“斗狮舞魂”开始了深扒。小小在做直播之前，是我市著名夜~场的包厢公主。如你所知，包厢公主这个群体为主播界提供了大量有生力量，小小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当年那个夜场，在我市是排名前三的夜场，着实有不少牛鬼蛇神来往其间，小小面容姣好，身材婀娜，本来是被夜场领导层当成重点培养对象的，可是小小服务态度不好，久而久之，就被边缘化了。用“斗狮舞魂”的话说，就是“大家都是出来×的，就她老特么把自己打扮得大学生似的”，“看着就来气”，“服务态度简直令公司蒙羞”。后来，自然是干不下去了。于是小小辞职，专业干起了主播。再后来的事儿，小小在第二次见我的时候就已经给我说了，跟帖子里说的差别不大，无非是放不开，扭捏，所以干主播也干不起来。看着帖子，我也实在是替小小有点纠结：干的都是下里巴人的活儿，但是她一直玩的是阳春白雪。“斗狮舞魂”似乎是跟小小很熟悉，帖子里爆料了小小的大量私生活内幕：上班的时候似乎清纯有加，下了班就带不同的男人回家；懒惰成性，放假的时候持续四十八小时不下床；个人卫生不注意，姨妈巾到处乱扔；甚至细心地计算出了小小的例假似乎很不规律……帖子很狗血，但不得不承认真是很吸引人，那么长，我特么居然一口气看完了。要知道，除了充气玩具说明书，我平时基本不看超过一千字的文章。“你认识那个斗狮舞魂吗？”

后来我问小小。“她也是斗狮的主播。”

小小说。“你咋知道是她？”

“她叫舞魂。是个舞蹈主播，在房间里给刷礼物的人跳舞。”

“那她怎么知道你过去的事儿？看帖子，那口气很像你过去的同事啊。”

“她不是我同事。我离开夜场之后，手头也不富裕，就跟人合租一间房子，我的室友就是她。那些事儿都是聊天时，我自己告诉她的。”

“意思她发这个帖子，纯属眼红？”

“除了眼红，我也想不出什么原因了，”小小叹了口气：“我没有得罪过她，当时住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爱洗衣服，我还老帮她洗衣服，还动不动给她点她爱吃的外卖，唉，人啊，不怕穷不怕苦，就怕自己身边的人发达。”

想了一会儿，小小又笑了：“幸亏，我已经不是人了。”

“那你就不想怼回去？我帮你发帖子！”

其实，除了贪财，我还是一个比较有正义感的人。“算了吧，我已经是个死了的人了，跟你们活人较的什么劲，没意思。”

小小话是这样说，但眼里还是流露出一丝失落。我很想知道，当小小完成心愿之后，她还会留恋这个世界吗？鬼知道。人红是非多，小小现在已经成为了“斗狮”里风头最劲的主播，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小的走红，着实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贴吧里还流传着一种说法，小小这种形式的主播其实已经违规，有人正在收集证据，打算向“有关部门”进行举报。我跟小小说了，小小说不怕，“斗狮”后台硬着呢，它身后那些直播平台，这几年不知道背后下了多少黑手，“斗狮”还不是一样屹立不倒。小小的口气虽然硬，但我还是听出了一点没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