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了约莫半柱香时间,顾轻风听见前方有脚步声响起,忙悄声飞上竹梢,隐蔽在了绿竹丛中。果然不一会儿,两个红衣和尚便提着风灯从他脚下的道路走过,向断崖方向去了。顾轻风悄然落地,动作轻得犹如一片飘然落地的竹叶。他落下地后,继续向竹林中部走去。顾轻风好几次都差点迎面碰上那些和尚。但由于天空乌云密布,连星光都没有,所以也给了他隐藏的机会。几番折腾后,顾轻风终于在一片潮湿的空地上发现了那口井。那口井表面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上面黏着飘落下来的竹叶,看起来极其荒芜。顾轻风从井口望去,发现里面有微弱的水光。“囚禁铁水和尚的地方被称作水狱,可见这井极有可能和水狱的水道连通。”
顾轻风默道。不出片刻,不远处就有火光闪动。“靠!”
顾轻风知道有人来了,于是把心一横,径直跳入了井中。春日的井水冰凉刺骨,顾轻风坠入其中,然后迅速上浮。他打了几个寒颤,只希望自己落入井水的声音没有被发现。休息了片刻,顾轻风便深吸了一口气,向井的深处潜去。由于夜色太暗,这井又太深,整个水下空间便处于绝对的黑暗中。只有不断从嘴中冒出的气泡告诉顾轻风,他现在正在水中。这井仿佛没有底,顾轻风觉得它就像通往阴间的黄泉路,说不定随时会钻出一些恐怖的怪物。下潜了约莫两柱香时间,顾轻风的手总算摸到了井底冰凉的青钻。井底有一些触手般的水草,滑腻腻的,有些恶心。这井底太过黑暗,为了方便找寻入口,顾轻风便从怀里摸出了一颗夜明珠。这颗珠子是任红裳交给他的,因为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状况,所以他们早有准备。刚刚顾轻风一直没有使用夜明珠,是害怕有巡查的和尚经过,看见井内的反光。而如今这井比想象中要深很多,于是他便没有什么顾虑了。夜明珠在水中发出清冷的绿光,将顾轻风的脸映照得犹如阴魂。将那些湿腻的水草拨开,顾轻风发现在井壁上有一个约莫三尺宽的洞,正不断地冒着气泡。他从剑匣里抽出了那柄最短的一尺短剑,像游鱼一般钻入了黑洞中。这洞内四周都是参差不齐的石块,没有一点开凿过的痕迹,显然是一条天然水道。水道忽窄忽宽,没有任何规律。令顾轻风有些不安的是,他在水下已经呆了近两刻钟,而前路依然没有尽头。虽然以他的修为能在水下潜个半个时辰,但是如果继续探索的话,他极有可能没有足够的时间返回井口,进而溺死在水中。顾轻风把心一横,继续往深处游去。幸运的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一条人工开凿的甬道。这条甬道约莫一丈宽,很是简陋,但依稀可见斧头开凿的痕迹。顾轻风继续潜入,发现甬道旁零星出现了一些铁链。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这些铁链的尽头都锁着一具具白骨。这些白骨很多已经腐烂,骷髅眼洞里长满了水草,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瘆人。在这样未知的水域里,看到这样的景象,即使胆大如虎的顾轻风都感到后背发凉。甩了甩头,顾轻风让自己冷静下来。突然间,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下滑过,用夜明珠去照时,发现什么也没有。“奶奶的,这么邪门?”
顾轻风将自己手里的短剑握得更紧。他将夜明珠用嘴衔着,左手弯曲,以便能随时能射出弩箭,而右手则将短剑贴于袖部,摆出了攻击的姿势。甬道内漆黑如墨,只有他嘴里衔着的那颗夜明珠散发出清冷的光。就在这时,前方水流忽然产生了阵阵波动,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游动一般。两个暗黄色的眼球一闪而过,瞬间便消失在了甬道内。“娘的,还真有妖怪。”
估摸了一下肺部余下的空气,顾轻风发现后撤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深入。在甬道内转了一个弯后,顾轻风发现不远处的水面上有火光闪动,不由得大喜。可是就在这时,水底产生了一股剧烈的震荡。顾轻风低头,发现一条约莫两丈长的怪物正恶狠狠地看着他。这怪物体型如蟒,大腿般粗细,身体表面长着漆黑的鳞甲,看起来坚硬如铁。特别是它那对暗黄色的眼睛,仿佛无底的深渊,让人格外恐惧。“黄眼黑蛟!”
顾轻风吓得差点直接呛水。黄眼黑蛟是吴国海域的一种蛟龙。此蛟性情凶狠,黑甲黄眼,牙齿细密如尖刀,成年后连虎鲸都不是它对手,被称作海中霸王。“江东小霸王”孙策对此蛟极其喜爱,曾在自己的寝宫外养过三只。平常人看见这些庞然大物,吓得路都走不动。顾轻风对黄眼黑蛟的了解,源自于一本叫《山川怪异志》的书籍。这本书记载了这个世界稀奇古怪的风俗与怪物,顾轻风把它当作了三国版的《聊斋》来看,一度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万幸的是,这只黄眼黑蛟只有两丈长,还未成年。如果是成年黑蛟,即使疾风境界的人都无法逃脱。更加幸运的是,水狱就在不远处,此蛟虽然凶猛,但是不能出水。现在顾轻风需要做的当然是逃,逃到岸上去!那只黄眼黑蛟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急于发动攻击,但从它那微微耸立的鳞甲可以看出,此刻它很愤怒,一副作势欲扑的样子。要是在岸上遇到这种对峙局面,顾轻风肯定会献唱一首《摇篮曲》,以安抚对方的情绪。可是现在他在水中,嘴里还衔着一颗夜明珠,连呼吸都急促,就更别提唱歌了。顾轻风微微一动,那黑蛟的鳞甲耸立得更高,嘴里更是吐出了一串气泡。看见对方那细密的牙齿,顾轻风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那内奸知道这条秘密通道,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只黄眼黑蛟?真是坑死爹了!”
顾轻风内心问候了那内应无数次,开始做最坏的打算。他手指轻轻地在丝匣上抚摸着,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便穿水而出,直直缠上了岸上的一根木柱。丝线发出的动静几乎没有,但这细小的波动还是没有逃过黄眼黑蛟的触觉。它咆哮一声,身上的鳞甲片片竖立,径直冲向了顾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