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峰的半山腰,抬头看去,依然能够看到和西凉诸山中不一样的天空。更大,更蓝,也更深邃。白天能够看到刺眼明亮又巨大的太阳,看到千变万化的云朵。夜里能够看到闪烁不定的群星,看到白璧无瑕的玉轮。丁牧童就喜欢在鸡鸣寨中的凉亭里看夜色,他能听见山风呼啸,能听见天上群星的低语,能听到吴刚伐桂的“哒哒”声。那是嬷嬷曾经讲给他听的一个故事,在天上的明月中住着一对神仙,一男一女,男的的叫吴刚,女的叫嫦娥。吴刚每到夜晚就会在月宫之中砍伐粗大的桂树,那桂树挺神奇的,每被砍掉一点,就会立马长出来一点,那人也就永远不停歇的做着在别人看来很憨傻的事情,永远的挥舞着斧头,不知疲累。至于嫦娥,则会在吴刚砍伐桂树的时候,站在月宫的门口,抱着一只可爱的兔子静静的看着。在月宫的下面,还有着一个名叫后羿的凡人,嬷嬷只是提过后羿,其他事情一个字都没有说。所以,嬷嬷讲的故事到底是说什么,他没有弄懂,只是觉得故事里的人都挺傻的,吴刚挺傻,在一边看着的嫦娥也挺傻的,至于那只听嬷嬷提过名字的后羿肯定就更傻。这真是一个傻的不能再傻的故事,只是丁牧童却再也听不到了。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难免又想起了桃源村的一切。嬷嬷说过人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只是天上的星星这么多,哪一颗才是嬷嬷变成的呢?哪一颗又是大胡子许诸的呢?还有朱红以及村子里的所有人。太多太多的星星了,丁牧童看着看着就会变得惆怅起来,他真的不知道天上的星星谁是谁,也许此刻嬷嬷正看着他呢?也许他该笑一笑,想到这里,他就真的咧开嘴笑了起来,那模样看上去有些傻,就像是嬷嬷讲的故事。“嘿,牧童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清脆的声音像黄鹂鸣柳一样传进了丁牧童的耳中。这声音是胭脂的,在鸡鸣寨中待了约莫半旬,对于寨子中唯一的小女孩丁牧童很熟悉。他将视线收起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果然不出他预料,除了胭脂,在胭脂的身边还有着一条跟屁虫,琥珀。丁牧童和琥珀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初次见面,他们两个就打的不可开交。在那以后的五天里,两人可以说是每天都要较量一次,只要碰面,两人那是指定会打起来。“放牛的,怎么样,今天要不要打一次?”
琥珀给人印象最深的地方永远都是那壮硕的身体,丁牧童很难想象十年以后琥珀的模样,那太费脑子。丁牧童摇了摇头,今夜他不太想打了,明天就要随着老周离开鸡鸣寨,前往真正的中原,他想安静的待一会。看到丁牧童摇头,琥珀露出了一脸的失望,不过他并没有强迫丁牧童,反倒是负在背后的左手伸了出来,在他的左手中,有着一坛子酒。“放牛的,怎么样,哥哥够意思吧!你周爷爷不让你喝酒,你看,我可是偷偷的带了一坛出来。知道你明天要走了,我还挺舍不得的,唉,你走了以后可就没有人每天都让我揍了!”
“扑哧……”一旁的胭脂听到这里实在是憋不住大笑了起来,她翻着白眼,一脸娇俏,“得了吧,我说琥珀你真是一点脸都不要,我看你是每天挨揍没挨够吧,就你这样,真是白瞎了你这壮硕的身体,想想你每天被我牧童哥哥给打的满地找牙,我都替你感到羞愧。”
胭脂说话,琥珀一般情况下都是闭嘴不言。丁牧童在一边看着,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意,他起身走到琥珀面前,颇为孩子气的挥了挥拳头,然后摊开手,“琥珀,就冲你这不要脸的性格我都准备将你暴打一顿,不过看在你给我带酒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拿来。”
琥珀将自己手中的酒坛递给丁牧童,突然就一脸的献媚,“我说牧童弟弟,咱们哥俩计较那个干什么,真不知道你这瘦削的身体里面藏了多大的力量,我怎么就干不过你呢?”
对于琥珀的问题,丁牧童选择了无视。琥珀是怎么长大的,他丁牧童又是怎么长大的,截然不同的环境造就出来的不同的人,怎么去比呢?他拆开酒坛子上的封泥,学着老周喝酒时的样子,举起酒坛就往嘴中倒酒,入口的辛辣就像是刀子一般割过喉咙,这个味道他很喜欢。“爽快!”
丁牧童借着酒劲,骨子里的豪气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他将酒坛子丢向琥珀,“琥珀,来,喝一口!”
接过酒坛子,琥珀的喉咙明显的动了起来,在鸡鸣寨中,琥珀是唯一一个不喝酒的男人。不是不想喝,而是胭脂说过不让他喝酒。他拿着酒坛子不知所措的看了看胭脂,直到胭脂点头,他这才兴奋的举起手中的那坛酒,喝的那叫一个凶猛。看着琥珀这饿狼一般的模样,胭脂无语的翻了两个好看的白眼。旋即,她就有些扭捏的迈步走向丁牧童,然后伸手在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牧童哥哥,你明天就要走了,这个送你!你可要收好呀,这可是我趁我娘不注意从她那里偷出来的宝贝。”
丁牧童接过胭脂递过来的精致小盒,也没有看是什么,只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他以前没有什么朋友,而现在,胭脂和琥珀就是他的朋友。这次离开鸡鸣寨,琥珀带来了烈酒,胭脂带来了一个好看的盒子。丁牧童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不知道那是胭脂送给他的一盒胭脂。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好好的保存,永远的保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