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今天总觉得有几分不太对劲。迟谦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手中的毛笔并不停顿,心下却略微有些纳闷。今个从他桌子前路过的同僚,似乎颇有些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同僚看着的他的眼神,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同情?一位张姓御史走到迟谦身畔,用迟谦可以听到的嗓音,对身边的御史“窃窃私语”:“唉,有些人吧,虽然看着年轻,却不定有什么毛病,自家后花园吧,墙里开花墙外香啊!”
“可不是!”
身畔那位御史眼角扫了一眼迟谦,见他手中的笔停下,更是起劲,“身为男子,建功立业且次之,替别人养妇人,那真是……惨哟!”
“惨哟,惨哟……”张御史摇头晃脑的重复,恨不得直接怼在迟谦脸上,让所有人明白他说的这是谁。迟谦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脸上不动声色,放下毛笔,直视二人,“我竟不知御史台何时成了街角小贩,专以八卦为生?”
“啧,我不说了。”
张御史扫了他一眼,带着一种耻高气昂的姿态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嘴里摇头晃脑,“得顾及面皮啊,真惨。”
迟谦收敛起笑容,瞥到门口绯色官袍一角,凉凉的开口:“确实惨,昨日大夫要的南方官员汇报尚未做出,不知大夫今日该如何生气?”
张御史笑容绷不住了,昨天他做不出南方官员的总结,正被御史大夫骂了个狗血淋头,如此丢人的场面,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忘却,现在迟谦明晃晃的提起这事,他恨不得一口咬上去!“迟谦小子,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
张御史气急了,一巴掌拍在迟谦桌上,“你家后院……”话未说完,就听见御史大夫那洪亮的嗓门:“张御史,一早不进行公干,在他人位置上作何?南方几省的官员汇报呢?”
见张御史被大夫训得面有菜色,迟谦这才心满意足的整理起自己的工作。来了御史台才发现,这里简直是个巨大的信息情报网,大梁朝的官员体制,晋升情况……在他心中渐渐成形。哪曾想还没动几笔,人被御史大夫单独给拎了出去。“重兆啊。”
御史大夫小心翼翼的窥视了一番迟谦的脸色,琢磨了一下措辞,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那个什么,今早御史台得到了一个消息,你不妨一看……”打开竹筒,迟谦略略一扫,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戚然,你真的敢!——回到家中,还未换掉官袍,迟谦径直推开了戚然的房门。戚然这会子正在喝汤,昨天回了趟太傅府,她爹非要让她带些虫草回来,翠玉早早的买了母鸡,炖了一锅虫草鸡汤。“夫人好雅兴。”
迟谦进来,就闻到一股子鸡汤香。他墨黑的瞳仁注视着戚然,冷冷的开口:“不知昨日,夫人去了哪里?”
“回门见了父亲,怎么?”
“呵。”
迟谦冷笑,“怕是夫人见的不是岳父,而是另有其人吧!”
戚然心下一跳,放下手中的碗,眉梢微挑,一双凤眸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夫人莫不是装傻?”
迟谦伸手,牢牢地捏住了戚然的下巴,眼中怒火燃烧,“也不知夫人什么品味,就太子那个莽夫能给你带来什么?”
他手下略微用力,手中白皙的下颌就被捏出两道红痕,戚然吃痛,伸手就要打他——却被迟谦迅速攥牢,狠狠的别在身后。“不想跟为夫解释解释?”
迟谦见戚然反抗,心下越发生气。他扫过水润的眼眸,嫣红的唇瓣,目光一路向下,没入戚然雪白的脖颈之中,“太子碰了哪里?嗯?”
眼神色情又下流,声音暧昧又阴冷。“迟重兆,你是不是疯了?!”
戚然气坏了,她身体被控制,下意识的用脑袋朝迟谦砸过去,后者一个用力,疼得戚然泪水涟涟。“什么太子不太子!我跟他压根没关系!”
迟谦听到这话,手下力道顿时一松。戚然察觉到后,猛地挣脱开来,躲到了床边,“我父亲教了我什么是礼义廉耻,你别在我身上泼脏水!”
她素来骄傲,从不撒谎……也就是说,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想到这,迟谦心下松了一口气,施施然给自己盛了一碗鸡汤,不紧不慢的喝了起来,“坊间传闻,太傅之女同太子情投意合,藕断丝连……”“那都是谣言!”
戚然脸蛋一鼓一鼓的,凤眸瞪圆了,“迟重兆,我告诉你,虽然我要同你和离,但是不屑于做出这种违背礼法之事!”
原本香醇的鸡汤再听到这话后迅速变了味,迟谦墨黑的眸子眯了起来,声音不辨喜怒:“你还惦记着和离?”
“对!”
戚然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刺猬,“迟谦,我帮你这么多,和离书你何时给我!”
“看来夫人施恩别有用心。”
清俊的男人一步步的走过来,浅灰色官服此刻还未脱下,衬得他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戚然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步步后退,宛若受惊了的小动物。阴影笼罩,迟谦反手捏住她的手腕,牢牢地给她压在了床上。这个姿势刺激的戚然不断挣扎,“你要做什么……唔!”
虫草鸡汤的气息在唇中蔓延开来,戚然瞪大了眼睛,迟谦宛若刀削般的眉眼放大,细密的睫毛轻轻的颤抖。迟重兆这个王八蛋,一回来就污蔑她,现在还试图非礼她!上辈子她喜欢他,喜欢到粉身碎骨,死不瞑目。这辈子她只想踹开这个孽障,却始终不得放手。她到底欠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债,为何两辈子都要跟这个男人纠缠不清?“好了。”
嘴中忽地尝到了苦涩的味道,迟谦停下来,入眼是一双盈满泪水的眸子,心下一疼,无奈的吻了吻她的额头,轻轻的叹了口气,“是我不好,莫要生气了。”
戚然仰面望着床帐,这是她陪嫁过来的,上面绣着百子石榴,中间一对恩爱的鸳鸯。“……滚。”
她低声道。室内寂静片刻,戚然闭上眼,错开对面深邃的注视。不一会,脚步果真出去了。曾经对他有多少期待,有多少欢欣,有多少希望,如今的她就有多想逃离,多想……同此人不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