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趟了。”
深夜,雪丹院正房的内室却烛火摇曳,宋玉华披着外衫靠坐在床上,看着香儿因拉肚子而面色惨白的小脸,额角的冷汗在灯烛的映衬下发出微光,“去把阿星唤过来替你值夜,立柜最下层有哥哥给我带回来的金顶龙芽,让阿月配着红枣给你煎一碗来喝。”
香儿还想说什么,宋玉华却捂着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你明日就在屋里好好休息,夫人屋里的娇蕊姑姑明日陪我去王家参加桃花宴。”
“姑娘,我———我———”香儿有心替秀儿辩解,却不知该说什么。“香儿,你要明白,她为了自己的私心使手段,最危险的人是我。”
宋玉华的话说的好像漫不经心,却听得香儿心头一凛,她是心软,可她更忠心。秀儿心仪王家表少爷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今日能为了去王家给她下药,那明日为了能嫁给王家表少爷,少不了会把姑娘拖下水。“明日我从王家回来之前,希望你能想明白,自己去把这件事告诉夫人。”
王家为了这次桃花宴可真是煞费苦心,广洒请帖,几乎大半个京城的千金小姐都收到了请帖,宋玉华的两个好友,黎依晴和杜曼灵都会出席,能见到好朋友,让宋玉华对这次宴会之行好歹有了点盼头。宋老夫人的哥哥王老太爷本是威远侯,于先皇有救驾之功,因此威名赫赫,但是子孙不济,几个儿子都没什么作为,长子降等袭了闲散爵位,其他儿子都是坐在家里吃公中,只有一个庶子任了中书舍人,在宋归鸿手底下讨生活。因此王家上下对于深受宋归鸿宠爱的宋玉华都有些逢迎,只有威远伯的嫡女王世珠自诩身份,一向看不惯宋玉华。王世珠这日穿了一件正红色的大袖衫,配了一条鹅黄色的团花襦裙,梳了高高的云髻,手臂上的臂玔叮当作响,一派主人风范,一见宋玉华姐妹进门,忙迎上前来亲热的挽着宋玉华胳膊笑道:“你这坏丫头,若不是我求了姑祖母帮忙,还请不到尊驾呢。”
“我向来懒散不爱出门,世珠姐姐多担待些罢。”
大家都是拼爹,自然是宋玉华后台硬一些,王世珠平日不给她好脸色,宋玉华也不耐烦和她虚以委蛇。“世珠姐姐,你这个桃花钿贴的可真好看。”
宋瑞盈见状忙柔声笑道:“可是应了咱们桃花宴的景儿了。”
王世珠听她夸赞,脸上方才好看了些,心里就不那么平静了,【若不是为给二哥牵线,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么?真搞不懂爹娘为什么非要宋玉华嫁给二哥,瑞盈比她强多了,二哥自己也喜欢瑞盈,为什么不肯替二哥求娶瑞盈。】宋玉华闻言不由看向正与王世珠谈笑的宋瑞盈,她一身素白衣裙,只有衣袖和下摆点缀点点梅花,别出心裁的梳了坠马髻,钗环镯圈一应俱无,整个人清丽似仙,不负宋玉华赞她白莲花之名,看来王世珠和王伦是看上了宋瑞盈,可惜人家还觉得王家庙太小,想把这“好差事”推给她呢。王世珠性格骄纵,本来给宋玉华好脸就不情不愿,一遇上宋瑞盈越发把宋玉华晾在一边,两个人聊的好不亲热,宋玉华也不讨嫌,与附近几位闺秀稍稍寒暄几句,正巧见不远处小桥上黎依晴朝她招手,便笑吟吟的迎上去。“玉华,你可来了。”
黎依晴兴冲冲的上前挽住宋玉华的手,“我等你好久了。”
黎依晴有一张圆而秀气的小脸,让宋玉华一见就心情很好,而且她的心事单纯又可爱,让人听了忍俊不禁,“若不是听说你和曼灵都来,我才不耐烦来参加什么桃花宴呢。”
她扁扁嘴靠在宋玉华身上,“曼灵刚才笑话我只知道吃,玉华替我打她。”
她话音刚落,一位秀雅的丽人便从桥那头怡然踱步上来,“又背着我向玉华告状么?”
她语调柔雅,让人听了便生出好感来。来人一袭淡蓝色的襦裙,水红色的外衫,正是宋玉华的另一位好友,杜曼灵。“哎呀,你们今日穿的衣衫一样诶,”黎依晴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叫了一声,“怎么这么巧,不会是串通好的吧?”
“巧合而已,哪里用你这么大惊小怪。”
杜曼灵轻斥了一句,握了握宋玉华的手,“我们可是心有灵犀。”
“那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发髻都疏成一样的,干嘛一个双螺髻,一个惊鸿髻,”黎依晴故意酸溜溜的说道:“不过玉华的双螺髻胜你一筹,更显轻灵精致。”
【总是这样,我总是比不过宋玉华,容貌不如她,家世不如她,就连人缘都不如她,你们好的像姐妹一般,倒显得我是个外人,真是让人看了碍眼。】宋玉华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她不想再听下去,从来没想过她以为满腹书香的杜曼灵心里藏着这样的心事。“依晴,方才曼灵笑话你什么了?”
宋玉华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还不是因为依晴这个小贪吃货想吃桃花糕了,却不想这次桃花宴只是赏景,宴席上没有准备桃花糕,嘟嘟囔囔了好久,我听得烦了,便笑她几句,她就不依了。”
杜曼灵脸色僵了僵,然后面色如常的笑道。“开桃花宴却没有桃花做的美食,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么?”
黎依晴为自己辩解道:“还不如大家开个桃花诗社,集桃花诗来的有趣呢。”
杜曼灵噗嗤笑出声,“旁人办桃花诗社倒是能行,王世珠办诗社,你可怪难为她的。”
“最好莫过于姐妹们交流一番涂脂抹粉的经验,哪位姐妹精通这些,快给她传点功力。”
宋玉华一本正经的建议让黎依晴和杜曼灵都笑出了声,周朝女子以肤白为美,王世珠肤色却有些黄黑,她深以为憾,因此总爱抹厚厚的一层铅粉。“我刚见她的时候吓了一跳,就好似抹了一斤粉在脸上,说话的时候还扑哧的往下掉呢。”
“我听说王世芬的爹娘这几日正和家里闹分家呢。”
杜曼灵压根声音八卦道。“怎么好好的闹起分家来了?”
黎依晴奇道。“明明是这家里唯一当官的,在这府里还是被人欺压,想分家是肯定的,而且还老是给王大人揽麻烦事。我听我娘说,上次因为王家纵仆行凶,王大人差点被革职。”
宋玉华也补充道:“以前来王家做客的时候,世芬表妹老是被人奚落,王世珠对她呼来喝去的,倒像是丫鬟仆役一样。”
“那能分的成吗?”
黎依晴不由对王世芬升起同情。“分不成的,整个王家就王大人一个做官的,傻子才肯放他们一家走。”
杜曼灵摇摇头冷笑道。“不过这么一闹,他们以后肯定会收敛一些,毕竟行事有了顾忌。”
“那今天怎么不见世芬?”
黎依晴四处打量一番也不见王世芬的身影。“她不出来是对的,”杜曼灵却道:“就是得给王世珠点脸色瞧,不然还以为人家官家千金都是好欺负的。”
杜曼灵的父亲是寒门出身,因此杜曼灵幼时经常受到勋贵千金的欺负,因此对这些颇为愤愤不平。古往今来都一样,对姑娘们来说讲八卦能增进感情,三人叽叽喳喳说了一顿,宋玉华不经意触到杜曼灵时,她心里的负面情绪已经少了很多,这让宋玉华稍感安慰,她与杜曼灵十多年的感情,不想就这么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