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才子的女儿,清贤书院魁首的妹妹,曾经江南第一才女的关门弟子,宋玉华听着这位大哥从《美女篇》背到《陌上桑》再背到《青衣赋》,一下子想起自己被师父催逼着背书的苦逼日子,听他结结巴巴卡在《洛神赋》这首因环环传而脍炙人口的大赋,忍不住接道:“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
王伦像是遇到知己一般,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眼睛闪闪亮着握住宋玉华的手,“表妹,你果然是我的知心人。”
宋玉华真是万分痛恨自己的诵读本能,“王表哥,王公子,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你先放手———”让你嘴贱,心里默默背书就罢了,干嘛念出声来,都怪师父,她对回乡探亲的师父起了十分的怨念。终于她忍不住眼中泛起柔弱的泪光,“表哥,你弄疼我了,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王伦这才惊觉他方才一直紧攥着她女神的柔荑,这实在不符合他的君子身份,忙惊慌的放开宋玉华的手,“表妹,对———对不起,在下孟浪了。”
说着情不自禁的朝宋玉华又靠近了些。宋玉华甩了甩自己发红的手,小心的向后退了一步,“表哥你别冲动,我只是碰巧而已。”
“不,不是碰巧,”王伦摇摇头,笃定的说道:“表妹是真的与我心有灵犀,不然怎么会知道我心里正在默诵洛神赋呢,表妹就是我的知心人,瑞盈表妹说的没错。”
宋玉华一听他提及宋瑞盈的名字,心中警铃大作,娇蕊久不至,不会是被人绊住了吧,再看面前眼神炙热的书呆子,还是走为大计。“哎呀,表哥,这朵蔷薇有些凋萎了,”宋玉华拈着手里的蔷薇违心笑道:“不如你再进里面替我摘一朵吧,要和这朵一模一样的。”
王伦不疑有他,笑着应了,接过那朵蔷薇转身走进花坞。宋玉华见此情景,忙不迭顺着来路快步行去,还没走多久就听得背后王伦的呼喊声,她心中一急,见左手边花木之间有一道一人宽的石缝,慌不择路闪身躲了进去,却不想石缝两面触手皆是湿滑的青苔,地面坑洼不平,她一脚深一脚浅的顺着石缝光亮处走去,突然咔嚓一声骨头响,脚踝处感到一阵剧痛。真是流年不利,她忍着剧痛一瘸一拐的走出石缝,也顾不上石缝之外是何等清雅风景,只靠坐着假山石壁喘粗气,“表妹,表妹,你去哪里了?”
王伦的声音顺着石缝传过来分外清晰。“你的脚怎么了?”
耳边突然响起问话,害怕王伦听见,宋玉华连忙转身捂住来人的嘴,不期然对上一双深邃的眼。一瞬间,宋玉华忘了王伦,忘了她崴了的脚,只剩下那双眼睛,形状极好的丹凤眼,眼珠很黑,眼里像是有着一世的沧桑悲欢,更像是沙漠中的绿洲,当这双眼睛定定望着自己的时候,宋玉华突然觉得掌心烫的发疼,意识到自己的手掌正按在来人的嘴上,忙窘迫的放下手。“对不起啊,我刚才在躲人。”
她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韩冉终于见到了十四岁的宋玉华,她身上有着韩冉从未见过的青葱活力,前世留给他最后的记忆就是玉华的眼睛,犹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可现在的宋玉华,她的眼睛里藏着满天星辰,每一颗星星都会发光,璀璨夺目,原来十四岁的她是这样的美好。韩冉听见自己吞咽了几次口水之后,干巴巴的回了一句,“没事。”
“你的脚怎么了?”
他皱着眉头蹲下身来担心地看着宋玉华沾满泥污的莲花绣鞋。“还不是为了躲王伦那个家伙么,”宋玉华试着动了一下脚腕,忍不住又小小的呼了一声痛,“没想到书呆子发起疯来,可比花花公子可怕多了,一点理智都没有。”
“什么”韩冉奇怪的问道。宋玉华吐了吐小舌头,这个动作一下子击中的韩冉重活一世的老男人心灵,“我瞎说的,没什么———”她的半截话被咽回肚子里,小小的惊叫了一声,想把被他握着的脚收回去,才见面没有一刻钟,就脱人家的鞋袜,虽然你长得很好看没错,但是这样无礼也不行。泰然自若的韩冉无视佳人羞怒交加的小脸,一手握着宋玉华的小腿,另一手握着她小巧白嫩的脚掌转了转,“疼吗?”
“———不———疼。”
宋玉华结结巴巴的回答,她看着顿在她面前的男子,跟她哥哥年纪差不了多少,肤色是她喜欢的小麦色,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颜色稍淡,还有浓密而长的眉毛,见多了她父兄那样风度翩翩的读书人,她第一次见到这般风采的男子,十四岁的宋玉华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一处开始塌陷,一颗小小的种子洒了进去。“你是王家的客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韩冉头也不抬的回答,“我是威远伯的客人,见园子里风景不错,便信步走进来看看。”
他说着在她脚踝上按揉起来,“崴的不太厉害,我先给你按揉几下,好歹能走路,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宋玉华十几年的世家教养提醒她应该矜持的把脚收回去,可对上那双眼睛,她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