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薛家的人把端王爷支走,王府的车夫将我带到这里。秦夫人,你固然讲信义,不愿牵扯旁人,但薛杳儿打从一开始就不怕我猜到背后的人是她。”
阮贞摇头道,“她大概有十足的把握,我是再也见不到端王爷了。”
元薇没想到阮贞将她们的计划猜得一清二楚,一时哑口无言。她的确恨阮贞入骨,但是她为人一向光明正大,这次听了薛杳儿的话设下陷阱,总觉自己理亏。阮贞背对着门,拖着元薇倒退着往外走:“秦夫人,我随时欢迎你来找我报仇,但是你能找到我为你儿子偿命,那场战事中死在秦小将军手下的人呢?他们的家人又去找谁算账?”
元薇不知如何回应,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伤无算,两国之间的国仇岂是杀掉一个将军就能了结的?她心烦意乱,向家丁发令道:“你们不用管我,先将这贱人杀死再说!”
但是害死当家主母的罪名谁敢承担,家丁们只得眼睁睁看着阮贞带着元薇后退。阮贞续道:“你可知薛杳儿为何不自己出面?只因你杀我报仇,谁也说不出个不应该,而她薛杳儿堂堂端王妃,害死端王手上的降将,可是要让端王爷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我不愿看夫人你成了旁人的杀人刀。”
“你住口!你以为你几句花言巧语,我就会放了你?做梦!”
秦府家丁都被自家夫人的破口大骂吓出一身冷汗,夫人呐,现在是谁不放谁啊?阮贞已经对别人的言语攻击麻木了,她带着元薇一路退到院内围墙边,只消一个纵跃便能离开秦府,她相信这些家丁是追不上她的。阮贞正欲把元薇往人群里一扔,只见回廊上一个年轻人小跑过来:“阮姑娘!请手下留情!”
“源儿!你来做什么?你又不会武艺,你快走啊!”
元薇急得挣扎起来,这下即使阮贞不认识,也能猜到来人是她的二子秦思源了。阮贞一挑眉毛:“秦二公子也想杀了阮贞为秦小将军报仇吗?”
秦思源看上去的确不会武功,气喘吁吁地道:“非也非也,我……我是想求阮姑娘放过家母,她也只是被人利用。”
元薇听见自家儿子竟然和阮贞口径一致,大为光火:“逆子!这是你的杀兄仇人!你求她做什么?”
“娘!两国之争,岂是阮姑娘一人之错?你若是要报仇,那金銮殿上派大哥出征的那一位,算不算你的仇人?”
秦思源这话可以说得上是大逆不道了,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元薇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秦思源冲阮贞拱手行礼:“阮姑娘,听闻你已归降我朝,念在同是寒照的子民,请你高抬贵手,莫要中了奸人离间之计。”
阮贞冲着秦思源仔细打量一番。他虽出身将门,却是个实打实的儒生,身形瘦弱,面容清秀,但阮贞知道,这人可比他的母兄厉害得多。阮贞制住元薇的手松了松,但仍不教她乱动。她向秦思源点头为礼:“多谢秦公子仗义执言,令堂视我为仇人也是应当的,只是阮贞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今天注定要冒犯了。”
若非处在这样紧张的环境,她倒真想和秦思源好好聊聊。秦思源看她神态平和,知道她不会对母亲下杀手,这才松了口气。他诚恳道:“阮姑娘逃过这一次,薛王妃定然不会轻易罢手。寒照与将军有仇的人家太多,这样借刀杀人的事情,怕是会屡见不鲜。”
元薇气得浑身颤抖,她的儿子不把阮贞当仇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担心起她的安危来了?秦思源自小从文厌武,让她觉得这个小儿子根本不像他们家的血脉,莫非真是抱错了不成?秦思源不知这么一会儿工夫,母亲已经怀疑起他的血缘问题,他刚刚派了跟他报信的家丁出去打听消息,估计这会儿也该回来了。阮贞看秦思源东张西望,唯恐他有援兵在后,准备觑个空子赶快逃走。正在这时,两个下人拖着一个男人向他们走来,其中一个正是方才去报信的那人。人群让开一条道,让这三人走到阮贞与元薇面前。被他们拖着的那人一动不动,身上沾满了半干的血迹,显见着已经没命了。元薇人虽凶悍,真见到死人却又惊又怕:“这……这是何人?”
倒是秦思源伸手抬起这人的头,冲阮贞问:“阮姑娘认识吗?”
阮贞点头道:“这是方才带我来的王府车夫。”
她低头对元薇补了一句:“看来王妃娘娘已经杀他灭口了。”
秦思源命人把尸体拖到一边,冲元薇叹道:“娘,你还没看清楚薛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今天你杀不了阮姑娘,王妃会轻易饶过我们秦家吗?”
元薇这会儿老实多了,心里也没了主意:“那……那怎么办?”
秦思源年纪尚轻,无功名傍身,秦家别无旁系。他们孤儿寡母只是名声好听,真被薛家记恨上了,恐怕要有灭门之祸。秦思源沉思片刻,对阮贞道:“阮姑娘,事到如今,只能请姑娘与我们握手言和了。不知阮姑娘能否信我一次。”
阮贞低头看了元薇一眼,方才喊打喊杀的妇人这会儿已经乱了方寸,对她别无威胁了。她松开手把元薇推到家丁身旁,对秦思源笑道:“秦二公子可要想清楚,我阮贞的名声已经遗臭万年,恐怕脏了公子的清誉。”
她看出这个秦思源不是个简单角色,此时她在寒照孤立无援,若能和秦思源结交,对她不是坏事。言寒铮在薛府听薛相国念叨了一通废话,心下早就不耐烦。薛相国对薛杳儿这个嫡女十分看重,因此对端王府的家事也过问了许多,话题主要围绕在陆家那位侧妃身上。言寒铮对他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亏待了薛杳儿,但隐隐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薛相国连皇上钦点的侧妃都如此顾忌,对阮贞怎么能不闻不问呢?他毫不怀疑这位岳父大人早就了然自己和阮贞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是薛相国认为阮贞不足一提,还是别有打算?念及此处,言寒铮坐不住了,匆匆找了个借口向薛相国告辞。薛府门口,端王府的家奴一早闻讯赶了车来迎接王爷。言寒铮扯了赶车的家奴问道:“阮姑娘回府了吗?”
那人愣了一下:“哪个阮姑娘?王府今天没人来啊。”
“该死。”
言寒铮拔剑斩断车辕,骑了马向来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