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面圣，难免有些心中忐忑。言寒锦心绪不佳却不止为了舞弊一事，御书房里除了薛相国，还有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这些人正在围看一本奏折，无一不是冷汗涔涔，大惊失色。“封都匪患一事，众卿有何高见啊？”

听到皇上的问话，众臣皆不敢言语。匪患之事大家心中都有个谱，只是谁都不敢带头说出来。这群人中薛相国地位最高，只得斟酌着答道：“封都是诚王言光峻的封地，匪患闹到如今，诚王一直置若罔闻，恐怕难辞其咎。”

“什么难辞其咎，朕看他是狼狈为奸！”

言寒锦一拍桌子，“封都是武学之乡，朕朝中的武将有小半是封都出身啊。好个言光峻！我竟被他装傻充愣地哄骗了这么多年。”

薛相国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朝中封都势力盘根错节，若言光峻当真反了，这一场仗竟连个合适的将领都难选。大学士宗天则道：“皇上，当务之急是派兵平叛，诚王既然尚未有异动，就不宜打草惊蛇。”

“宗爱卿认为谁可带这个兵？”

宗天则一怔，他一个文官，这带兵领将的事他怎么说得出来？他硬着头皮道：“端王爷英勇无双，刚打败了清远来犯，他又与封都无甚瓜葛，正是主帅的不二人选。”

皇上与端王的关系，薛相国大概有个算计。他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宗天则：“宗大学士此言有理，可端王爷前些日子秋狝时摔伤了腿，恐怕如今还不良于行，又是与陆侧妃新婚燕尔之际，这主帅之位，微臣认为当另请高明。”

言寒锦冷笑一声：“相国大人倒是疼女婿，那你倒是说个人出来。”

薛相国一时语塞，朝中位份高又不是封都出身的武将，还真是寥寥无几。他硬着头皮举荐道：“建威大将军叱干野望军功赫赫，又为人忠正，臣以为叱干将军可为主帅。”

此言一出，另外几位大人面面相觑，宗天则道：“叱干将军的确武艺高强，但他毕竟年轻，在军中根基尚浅，恐怕不妥。”

言寒锦瞥了宗天则一眼，似是说“你既然觉得不妥，就另举出个妥当人来”，宗天则瑟缩了一下，临时改了口：“臣以为叱干将军可为主帅，但另需一二名经验丰富的将军在旁辅佐，才是万全之策。”

薛相国一向看不惯宗天则这副没有主心骨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讽道：“清远连个不足二十岁的女将都可为三军主帅，难道叱干将军的军威还不如阮贞不成？”

宗天则心想，阮贞再厉害，还不是被言寒铮和叱干野望俘虏了吗？他见皇上陷入了沉思，不敢再与薛相国顶嘴，几人保持沉默，等候言寒锦示下。“果然又是言寒铮……”言寒锦眸光阴冷，但凡举荐统帅，言寒铮战功赫赫，一向是不二人选。他先前觉得这个皇弟不热衷于皇权，当时手头又无他人可用，于是冒险给了他军权。几年下来，言寒铮在军中的势力已经让他胆战心惊。到了这种时候，言寒铮不爱权势反而更让人惶恐。他越是淡泊克制，越不会被人抓住软肋和把柄。言寒锦心中忽而一动，提起言寒铮的软肋，他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对精致又不失英气的眉眼。那夜宫宴上阮贞的浅笑动人或横眉冷对，无比生动地浮现上他心头。“薛相国所言有理。”

薛相国不解圣意指的是哪句话有理，但见皇上的唇角勾起笑意，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才算悄悄松了口气。阮贞一直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她想知道秦思源的事成功了没有，更想知道昨夜林丘到底偷走了什么。但她一直稳稳地在房间里坐着，她知道有些事忙着打听只会给自己招麻烦，该知道的迟早都会传进耳朵里。言寒铮到阮贞门口时，就看见她坐在床沿上绣一只荷包。阮贞不会绣花，荷包是珊九绣坏了扔掉后被她捡来玩的。她看着荷包上的牡丹花，针一直有条不紊地上下翻飞，但细看之下，会发觉她长睫下的视线并没有专注在花上，针线也只是细密地匝出不成图形的针脚。言寒铮心底倏地有些暖意，他大步走进房间，伸手想夺阮贞手中的刺绣。阮贞怎肯轻易让他得手，左手将荷包掩了藏在身后，右手手指一拨，将针尖转了方向，正对着言寒铮的虎口。他在即将碰到针尖时收了手，自然而然地转势勾起她纤瘦的下颌，低头便要吻下来。阮贞急着要躲，不提防被他右手往身后一绕，夺过了荷包。围魏救赵。阮贞气鼓鼓地瞧他，言寒铮只随手摆弄了一下，又嫌弃地将荷包丢到一旁：“太丑。你要送我的平安符，可得再好好练练。”

“呸，谁稀得送你。”

阮贞把绣坏了的荷包塞进枕头下面，没好气地抬头，“你来做什么？”

“这是我家。”

言寒铮颇为欣赏她气冲冲的表情，战场上的阮贞一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她冲他发脾气、甩脸子，他反而高兴——她并非把他当成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