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洛云宴主仆三人分侧而坐。“妙音,昨日送方棋硕去医馆,没出现什么意外吧。”
洛云宴挑起窗帘,看着外面热闹的街景,又垂目放下。昨天事情太多,没来得及询问妙音便睡下了。眼下正好有空问一下,也不知回府时仓促之中的吩咐,有没有什么疏漏。不过,从今天一大早方棋硕过来挑衅的气势看,八成这家伙昨天吃的苦头还不够。“小姐你可别说了,那个肖四小姐真得气死人了!”
妙音环臂抱胸,小脸气鼓鼓的。肖四小姐?这个称呼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怎么说?”
洛云宴示意妙音讲下去。只听妙音继续抱怨道:“我按照字条上的嘱咐,让悦香楼的人将方棋硕抬到门口才现身,结果她一看到我就追过来,缠着我不停地问小姐你在哪里,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烦死了!”
洛云宴想起来了,昨天在进入梦境前听到的争执声和醒来后楼上闹出的动静,都是这个肖四小姐搞出来的。她应当就是方秀晴安排的、计划撞破自己和方棋硕之事的后手,那个一颗心都在文子澜身上的肖大学士幼女,肖琪。回想起搜查时那个蛮横不讲理的声音,洛云宴庆幸自己走得果断。若是当时和方棋硕在一间屋子的场景真被她撞见了,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她可伤了你?”
洛云宴记得肖琪为了找到她带来不少人,悦香楼都拦不住,不知道妙音有没有吃亏。“凭她那点伎俩也能伤得了我?”
妙音挺起胸脯一脸得意,“我才懒得搭理她呢,走的时候还故意快了些。她着急想拦下我,结果自己一不小心踩空,摔下了台阶,那声响,可真是不小呢!”
“还是脸先着地的,哈哈,你们都不在,没看见那会儿乱成什么样,笑死我了,后面的人赶着往前挤,身边的人着急得想上手扶,可那肖四小姐啊,哭得稀里哗啦的,愣是半天没能爬起来……”妙音描述得绘声绘色,惹得灵雀“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洛云宴也莞尔,记忆里妙音这丫头鬼主意多、性子跳脱,如今看来,果真是个不会吃亏的。听着马车里的欢声笑语,洛云宴闭目养神,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灵幽阁、文子澜、悦香楼……——————————慕都花荫巷,悦香楼外。白日的悦香楼虽不如晚上热闹,但来往之人依然不断。作为慕都首屈一指的烟花之地,楼里的姑娘和郎君们都在很卖力地在招揽客人。巷口,一个青衫的男子骑着一匹栗色的高头大马缓缓走来,周围的姑娘们看到后眼前一亮,正欲上前搭话,却见一个矮胖的管事模样的人从侧门闪出,点头哈腰地将人请了进去。孟堂从马背上翻下来,余光瞥见悦香楼门前许多探头探脑好奇打量的目光,牵着缰绳的手不由地有些僵硬,目不斜视地顺着管事的指引绕到后门走了进去。后院,树木葱茏、花香馥郁。悦香楼掌柜娄梦娘早早地就在此等候,一看到孟堂,就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孟大人来了,这边请。”
娄梦娘虽已年过三十,但保养得仿佛二八少女,身姿婀娜、步伐轻盈,走路时腰身款款,令人心神荡漾。但孟堂却皱了皱眉,顺着娄梦娘的指引走在前面,矮胖管事远远跟在二人身后。“我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你应当已知晓,昨天的人,能确定不是楼里的姑娘?”
孟堂的步伐有些急促,但问询的声音依旧平稳。“那是自然,东家都与我们说了。”
娄梦娘跟在孟堂身边虽落后半步,但速度却保持与他同行,缓缓开口道:“昨日有女子翻窗进到巧娘的房间,惊扰了贵人,是我们的疏忽。”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拨开沿途挡住视线的树枝,“我们楼中的人,不管是姑娘还是郎君,都是极守规矩的,也断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所以大人所寻的,应当是昨日外来的女客。”
说话间,她已将孟堂带到了一处安静的院子里。“这里便是我们悦香楼账册存放的地方,左厢放了添香阁的册子,右厢便是悦雅轩了。”
悦香楼将青楼与南风馆结合起来,女子和男子所在的地方也不同,姑娘们的处所叫添香阁,而郎君们的处所,就叫悦雅轩。悦香楼接待的客人都会登记在册,女客相比男客较少,翻翻悦雅轩的记录都能找得到。而在侧门迎接孟堂的那个矮胖管事,正是管理悦雅轩事务的孙掌事。娄梦娘带着孟堂进入左厢后,孙掌事便立刻捧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含有外来女客的登记册。娄梦娘向他示意,孙掌事又恭敬地退了出去。娄梦娘看着孟堂接过册子,也想着告退。但孟堂却一边翻着册子一边向她走来,翻过一页时一不留神,册子从手中掉了下去。身体比脑子反应要快,娄梦娘以一种寻常之人不该有的反应,瞬间接住了要掉在地上的册子。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她肠子都要悔青了。大意了,怎能如此轻易地就被试探!啪、啪、啪!孟堂不紧不慢的鼓起掌,“娄掌柜好身手,是在下眼拙了。”
悦香楼里的人果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