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悠然自得地坐在座位上,江隐也陪在旁边。过了没多久,厅中间那个华丽的舞台上帷幕拉开了。一阵清越的乐声响起。舞台上有许多貌美女子,怀抱琵琶半遮面,低垂着头,拨弄着琴弦。林若曦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她也会些乐器,却并不精通,如今能免费欣赏古典演奏会,也算乐事一桩。她看了眼江隐,他也在凝神观看着女子们的弹奏。与林若曦不同,江隐知道这些女子的内情。百花坊的女子虽然才貌双全,但像台上这些面色沉静、表情灵动的女子们,也并不多见。这些女子,恐怕又不仅仅是寻常的摘星阁的下属。其中有几位,江隐瞧着甚是面熟,分明是摘星阁的色使。摘星阁势力遍布天下,它的部门也非常繁多复杂。其中,百花坊隶属于情报组织,百花坊的女子都是密探,负责探听消息,汇总情报。而色使,是从中分化出来的另一机构,这个机构里的女子更为美艳,武功也是一顶一的好,以色侍人,摘星阁使用美人计的时候,往往就会派出色使。如今,潇潇姑娘的生辰宴上,怎么会请来了这么多色使?摘星阁有什么安排?江隐心下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他凝神看着,决定按兵不动。林若曦好酒好菜地吃着,美人在前表演,美食在桌待食,何等惬意。她全无刚才的凌厉气势,整个人的状态放松下来,专心吃着喝着,像个馋嘴的小猫。江隐忍不住看了看她,他知道这生辰宴暗流涌动,自然要打起精神关注着事态发展,可是身边这个女人吃得津津有味,竟然让他也有了点食欲。林若曦正把一粒花生米丢入嘴里,又喝了两口美酒,嘻嘻笑道:“江兄也请喝点酒,还不错。”
江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暗暗腹诽,这女人一点都不文雅斯文,举止粗鲁,真把自己当男子了不成?但他仍然笑着应下,也拿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还未及他说话,这些色使们已经演奏完毕,站起身来向各位客人们福了福身,又袅袅婷婷地退下台去。江隐心中更为疑惑了,这些色使仅仅被邀来弹了首琵琶就走,绝对不简单。若是出动这么多色使,单纯为潇潇的生辰宴造势,那未免也太牵强。他静观其变。倒是旁边这个女人聒噪,一直喋喋不休地说东说西,一会儿说这个葡萄好吃,一会儿说那个瓷碗好看。真把他当成了没见过世面的武夫了。可怜他还得装出配合的神态来应付她,不时就得附和地点点头。他心不在焉地视线乱瞟,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脸:林若期。他是林若曦的庶弟,向来与林若宛比较亲昵,却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嫡姐百般厌恶。林府姐弟不和,他在没与林若曦成亲前就有所耳闻。当时,叶无痕还以为嫡庶有别,姐弟间的矛盾是身份差距造成的。结果等拜堂成了亲,他才发现林若曦敏感善妒、心机深沉、个性狡猾,而林若宛则温柔大方、细致体贴、面面俱到。他这才理解为什么林若期厌恶林若曦,谁让庶姐和嫡姐云泥之别。可话虽这样说,他却并不喜欢林若期。林若期这个人,在父辈权势面前表现得很老实可靠,像个信得住的人。可叶无痕却知道,林若期时常秘密到百花坊寻欢作乐,与一个叫桃儿的妓女最为亲密,什么话愿意与她说。摘星阁也也因此知道了不少相府秘辛。其中大多数是私人秘密。比如林相最爱的正妻因难产而早逝,林若曦作为她的女儿,从小就被林相不喜,认为是这个晦气的孩子害死了至爱的生命,从小就对她不闻不问;比如林若曦打小就心肠狠毒,因为自己是嫡女而自命不凡,不但常常以相府嫡女的身份肆意打骂下人,还曾经残忍地虐待过她的庶弟林若期;比如林若期面上的恭敬顺从都是装出来的,真正的他却易怒多疑,常常跟百花坊的女子厮混,却又喜怒无常,爱发脾气……总之,百花坊把林若期透露的各种信息汇总起来,交到摘星阁总部,于是叶无痕和冷辰逸对他可谓是知根知底。与大多数人一样,林若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之徒。叶无痕觉得扫兴,林若宛的娘家人一个个都性格乖张,姐姐卑鄙,弟弟虚伪,只有宛儿保持着善良和正直。也只有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才是他叶无痕的良人。江隐这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想起林若宛了,他最近一直跟着林若曦,竟然忽略了宛儿,实在不该。江隐反复提醒自己,林若宛才是他要共度余生、真心相待的人。江隐一边想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目光从林若期身上收回来。等等。林若期是林若曦的庶弟,肯定对她熟悉得很,若被他发现林若曦女扮男装来逛青楼,必然会当众戳破她的身份,给她难堪。不能这样。江隐告诉自己,这不是为她着想,只是若她被识破,对王府的名誉不好。毕竟贤王妃女扮男装,身旁跟着一个高大陌生的男人,堂而皇之地参加青楼花魁的生辰宴,实在有损皇家威严。心念至此,江隐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冲着林若期的方向,把林若曦的身子遮得严严实实。林若曦浑然未觉,因为她的眼神始终盯着舞台上,没有分神看别的。江隐一边默默挡着,一边考虑着接下来怎么应对。一味遮挡绝非长久之计,而且今夜的百花坊处处透着诡异,先是潇潇大张旗鼓地办生辰宴,极不符合她以往的个性;再就是拜名帖把平庸之辈筛掉,留下的人均非富即贵,不知有何门道;而大量色使的出现,更让他觉察出事情不一般。若他此时孤身一人,他必然要留下来一探究竟;可他眼下跟林若曦一起,行事多受掣肘,更何况还有林若期这个不确定因素。当下,走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