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藏山后清澈的月牙泉里,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跟只比他还要大的猎犬,在水里嬉闹。当他看见女人朝他奔来,他天真烂漫地招手对她,满心欢喜回应她的呼喊:“阿娘,我在这里。”
母亲想把犬牙带回去藏入族人的地窖里,但敌人已经攻入了她们的村落,她只能带着犬牙往山里躲。两天之后,战争结束了。女人说:“犬牙,你阿爹可能已经战死了,阿娘暂时不能回族里,你让狼牙带你回去找族长,阿娘找到了活路就来接你走。”
狼牙是条猎犬,从小跟着犬牙,很有灵性。它带着犬牙找到了流离失所,暂时躲在山上的图塔人。图塔族战败了,他们开荒养得肥沃的土地,还有常年产大鱼的河流,都被其他部落抢走了,他们将被驱赶到很远的地方,流离失所。可是犬牙找到了族人,他还是很开心,因为他觉得,人在家就在。可他的族人却围着他说。“犬牙没被藏入地窖,他阿娘没上山,因为我们不忠诚,所以山神让我输了土地与河流!”
“犬牙,都是因为你阿娘惹怒了山神,我们图塔族才会打了败仗!”
然后族人们按着他,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战亡的支离破碎的尸体。“看到了吗,因为你娘的背叛,所以瓦甄的父亲被人砍了头颅,如今头颅还丢在江里没能找回来。”
“看到了吗犬牙,他是你阿爹,也是因为你娘的不忠贞,所以你爹被人刺穿的心脏跟眼睛,他上不了天,他得下地狱!”
然后失去父亲的孩子们控诉着。“都是你娘惹怒的山神,害死了我们的父亲,你们要血债血偿!”
战败的男人们迁怒着:“因为你阿娘的不忠,山神会诅咒我们一族,永远饱受饥荒与战争。”
族长说:“犬牙,看在你父亲战死的份上,我们可以不杀你,但你必须说出你阿娘在哪里。”
很多天之后,女人回来找到的儿子。只是,她还没走到她心爱的儿子身边,已经有一群人围住了她。女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看着孤零零的儿子,用不解、恐慌又愤怒地眼神看着她问:“阿娘你为什么要背叛山神?你若是跟瓦甄的阿娘一样,阿爹就不会死,我们图塔就不会打败仗!”
女人看了孩子许久,心疼啊,但她始终对他微笑,她说:“犬牙啊,是阿娘错了,阿娘这就是去跟山神赔罪。但是犬牙记住了,长大了,要娶不戴围巾的姑娘,去没有大山的地方生儿育女,哪怕在这里,你有了女儿也要将她送出布葬山。”
萧玉官不知道其他人看没看得见,但她感受了这情境之后,将勒着脖子的树须中退出来。她原本暗淡的目光逐渐有了光泽,坚定说道:“犬牙,我不会如你所愿,吊死在这棵树上的。”
从大树的上方,突然出来男孩愤怒的辩解:“阿娘你错了!所有图塔族的女人都要布葬在这大山里,要将忠贞永世献给图塔族!”
他越说越气急败坏:“你自己没走上山,最后也会被人用围巾绑着脚踝,一直从山下拖到山神树下,你的鲜血与脑浆会流满山间的路,所有女人都是悬挂葬在神树上,只有你永远倒挂着,生生世世被打上叛徒的形状!”
“我不是叛徒,你阿娘也不是!”
萧玉官掏出匕首,一把斩断了树须。她从摞起的石头上下来的同时,掏出一张符篆,借助飞镖的力量打在了树干上。砰的一声。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迅速避开爆破符,从树上跳了下来,在地方翻了一个身,单手撑地,如同一只小野兽瞪着萧玉官。“你果然,没有被我控制?!”
这个孩子正是那天晚上萧玉官碰到的,被树藤缠着掉下山崖的孩子。“你指的是,那天晚上我救你的时候,你在我手上留下的血咒吗?”
那天晚上她扑过去救那孩子,分明已经拉到他的手了,最后却觉得手心刺疼,然后与他失之交臂。那时她一心救人,再加上天黑,也顾不上那一下的疼痛从何处来。后来因为她对那孩子有质疑,给她上药的白寅听了之后,又仔细检查她的伤口,发现她被下了血咒。他帮她解了血咒后,两人推测出孩子的身份与目的。即便暴露,那孩子依旧很镇定地反问她:“你是如何发现的?”
“你杀了陈瑜,又给伍小林制造了是许华成出手的假象,但你没料想到在你撤离的时候遇到我,故而被迫逃向了断崖那边。”
“就算如此,你又怎么猜到是我。”
“因为你受了伤跟我喊救命,接着却说王爷跟苏信在那边打斗,而没告诉我刺客的存在,所以当晚林子里就只有我们四人。可不管是苏信还是凤王爷,都没对你下手,所以我想,本来你打算刺伤自己,然后跟我求救,说刺客伤了你最后逃向断崖,不曾想王爷与苏信却占据了断崖,让你的计划落空了。”
萧玉官说到这里,冷淡一笑:“其实到这里,你依旧可以说刺客伤了你后逃逸,我大概也还不至于怀疑你,但你无意间发现,凤王爷的身手远超过你的想象,所以想借用我的手杀他。故而你操控了树藤,又在我救你时趁机下咒,然后你安排自己死去,既可以完全掩盖你的嫌疑,又可以利用我杀掉凤王爷,一举两得。可犬牙,有时候,正是因为做得太完美反而漏洞百出。”
因为有了这样的猜测,萧玉官再往回推。她说道:“我们所有的计划都被窃听,是因为你带着那些难民孩子,时常围在我们的营帐外,因为是孩子,所以侍卫并没多在意。”
萧玉官微微咬牙:“那晚再次贯穿凤王爷伤口的,应该也是你操控的树须,所以才会在他伤口上留下泥土。”
“哼,是我,可惜他居然还不死。”
犬牙慢慢地站起来,小小的孩子身上,燃烧起浑浊的瘴气,让他身上破旧的衣裳咧咧翻飞,他的眼睛漆黑没有任何光泽。“就算你们全都猜中,也休想离开布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