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哪怕是那些众筹时给钱给得少的,此刻强烈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巅峰时刻,就会在下一刻出现。就是那些给了很多黄金的觉得有点亏,他们给了那么多钱,最后还帮一些下等人制造了人生赢家的机会。不过话说回来,原本是连人家面都见不到的,可如今不仅能见到面了,还能获得一个把莲拐带回家的机会,谁说不是意外之喜?众人达成一致:“我们都答应了,琴师大人快抛花吧!”
台上的主持人,也就是拿着金算盘的女人,笑着说道:“既然各位贵客都同意了,那么最后不管花落谁家,其他人都要诚心祝福莲哦?”
这话说得是很客气,其实是在警示大家不要滋事。众人道:“当然,今日能一睹莲的真容,我等已是得偿所愿了。”
但亏了一百两银子的萧玉官说道:“我觉得这不大对,分明是你们在卖货,可我们连货是好是坏都不知道,万一真有人被花抛中,你们的货却是个次品,那算不算强买强卖?”
金算盘女子听了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哈笑,继而笑不可遏地说:“一百两丫头,你把莲比作货?还是次品?”
反正她就一百两银子的身家,也不担心会被琴师选中,更没打算接他的花,就纯属抬个一百两银子的杠,让自己的钱花得爽了,她混不吝地回嘴:“金算盘姐姐,莲好不好看都是传言,他有多少钱我们也一概不知……”“玉官姑娘!”
莲的铁杆粉丝罗辛桑,差点没被萧玉官的出言不逊挠得跳脚,“你怎可把琴师大人比作……”“你等会儿的。”
萧玉官对他摆手,继续对着台上的人说,“是骡是马先拉出来溜溜,我们再考虑接不接花好吧!”
“哈哈,莲,刚才你还是货,现在又是骡子跟马了。”
金算盘女子更是笑得天花乱坠。同时萧玉官也感受到了来自周围,想要丢她臭鸡蛋跟白菜帮子的众怒。“好了师妹……” 徐婉秋有点害怕,毕竟她们真的是穷。她在众筹中才给了二十两银子。司木恒既不懂音律,又不爱男人,被迫众筹满心不爽,最后看在莲弹琴确实比他爹好听,勉强丢了一个十两打发。而罗辛桑,一文钱没有。现在却只有他们在要求验货,她太害怕被人胖揍了。萧玉官道:“看一眼一百万两黄金啊,这么昂贵,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赚得这么容易对不对?”
司木恒笑着说:“你只出了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够普通老百姓一家吃喝好几个月,少吗?我让他出一百两银子看我一整天,他未必会出。”
“还真较真了,你之前把你那一大袋银子都给罗辛桑,我也没能拦住你啊。”
萧玉官撇嘴:“那不一样。”
司木恒笑,这丫头,根本就不在乎外人怎么说她,很是随心所欲。此时,屏风后的人再温文雅尔说道:“既然如此,就将在下拿出去溜溜看是骡子还是马吧。”
吵闹的大家逐渐安静下来,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就能看到莲了吗?大家慢慢都坐了下来。拿着金算盘的女子起了一个手势,下人迅速将台上的屏风拉开。缓缓拉开的屏风后方,一人一琴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一张的紫檀原木矮桌上。一把红色,琴头雕刻荷花花纹的古琴。跪坐在古琴后方垫子上的男子,身着青色内袍,外罩酒红色罩衫,因为他跪地而坐,华袍下摆在垫子上撒开。做端坐的上身挺拔卓绝,肩膀若刀削轮廓鲜明,那一头长发如同上好的丝缎,隆重华丽散落在他的身前与身后。黑发之下,长眉入鬓,一双丹凤眼自带盈盈水色。唯一可惜的是,他面上还带着一张白色上边绣着红莲的面纱,但那面纱丝毫不影响他龙章凤姿的好容色。萧玉官很想说,你有本事把面纱给摘下来啊。可是吧,即便他面罩轻纱,依旧让人觉得他有种风华绝代的风骨。莲说道:“莲方才说过,今日择一良人安身立命,所以从此不再对外弹琴做赋。”
“什么!”
众人大惊,“琴师大人之意,以后都不再对外演奏了吗?”
莲颔首:“是,在下已经厌倦了浪迹天涯,为人抚琴的生活,从今往后,择一人而生,为一人高山流水,永不相负。”
众人一阵惋惜。更又是一阵激动,那若是此次被琴师大人选上,又是何等的幸运?!莲看向众人,最后目光滑过台下那位灵动的少女,缓声说:“最后一首《鹧鸪天》,作为与大家拜别之礼。”
说罢他抬起双手,宽大的袖子起落之后,修长的手覆在琴弦上,沉吟之间,似是回忆起什么,眼底微微露出笑意,长指才拨弄了琴弦。噌的一声起调。接着双手再琴弦之上缓缓地弹奏起来。分明他在笑。可是清澈明净的琴声,婉转出淡淡的哀愁,不似方才他弹了江山湖海那么让人心神荡漾,不像他方才弹奏四季更替,那么让人能徜徉春夏秋冬。这琴声低婉,缠绵,一声一调,一弦一拨都像在人的心尖上的起落。谈到兴致时,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洇出了一层泪光,低沉温柔的声音,呢喃一般吟唱:“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世间上的挚友真难得相见,好比此起彼落的参星商辰。今晚是什么日子如此幸运,竟然能与你挑灯共叙衷情。他微微摇头笑了,仿佛是一种何其幸运的热泪盈眶,手指如花一般拨弄着代表他心情的琴弦,高高低低,高高低低,高高低低。“呵。”
他笑了肆意说道,“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主人感慨见面的机会太难得,开怀畅饮一连喝干了十几杯,一连喝干十几杯还没有醉意,令我感动你对老友情深意长。然后是很长一段洋洋洒洒,风流不羁的弹奏。莲真的很爱弹琴吧。又或者沉溺于某种感情,所以他弹得忘我。听众也忘我。可琴声突然就断了。如梦醒一般。莲双手高高抬在琴面上,他方才随琴声浮动的衣袂也慢慢落下来。方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琴声还在绕梁不散。他的手又落回琴弦,一声一声地弹。弹得他自己湿了眼眶,然后低声唱:“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