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陆渺妈妈望了一眼条纹状的云，有些诧异道，“还真是很少见的云呢。”

就连陆渺爸爸都用余光瞥了一眼：“确实。”

只有汪雨归心里不安起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但是汪雨归也说不出自己这种不好的预感到底是什么。“滴滴。”

陆渺妈妈的手机短信音忽然响起，小陆渺见妈妈拿出手机便凑上去看了看，样子好奇得不得了。四五岁的小朋友自然看不懂自家妈妈手机的短信写着什么，但是汪雨归看得懂。当看清那条短信写着“【普宁县气象局】今日傍晚起到明天白天全县将有暴雨到大暴雨，气温23到28度，湿度65到98%，请雨天出行的人注意安全，祝您生活愉快”时，汪雨归只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在这一瞬冻僵了。普宁！汪雨归的心蓦地揪起，然后她就看见了手机最上端显示的日期和时间。是那一天。举国上下都无法忘记的那一天。那是所有人国人心里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即使过去很多年，汪雨归也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五月十二日。“快逃！！”

汪雨归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这一句。可是，没有人能听到。下一秒，地动山摇！地面迅速开裂，而旁边的山坡也像汹涌的洪水一般忽然冲了下来，陆渺爸爸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这辆车便被滑坡的山石冲下了山崖。车身不断翻滚，混乱间，汪雨归感觉到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护了个严严实实。“小渺，别怕。”

女人的声音依旧温柔，可是护着陆渺的手却那么用力和坚定。汪雨归不知道车子到底翻滚了多少圈，她只听到不断地有山石落下砸在车上，当车子彻底停下的瞬间，她看见驾驶座满脸是血的陆渺爸爸转身就像自己的妻儿扑了过来，可也就是在这时——车顶忽然被山石彻底压塌，无数的山石像暴雨一般狠狠地砸在了陆渺爸爸身上，将他身影彻底掩埋其中，只剩下一只手还露在山石外，渐渐没了动静，垂了下去，到死，他也没能触碰在自己的妻儿，可即使这样他却一直保持着往前够的动作。“爸爸……”小陆渺惊恐地喊了一声。然后汪雨归听到陆渺妈妈隐忍地哭了半句，但是却立马忍住，然后用更加坚定的动作地将陆渺用力地揽进了怀里。陆渺的视线被完全遮挡，但是汪雨归却依旧能通过他听到山石滚滚落下的声音。“小渺别怕，妈妈在，妈妈在这里……”在陆渺妈妈的轻声安抚中，受惊过度的小陆渺就这样在妈妈的怀里睡了过去。汪雨归不知道小陆渺到底睡了多久，她的所有通感全部来自于陆渺，所以她只能用陆渺的视角却旁观一切。她只知道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什么都看不到，而抱着自己的这个女人身体已经发凉。可惜年幼的小陆渺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爸爸，妈妈。”

可是，没有人可以回应他了。雨，忽然降下。汪雨归能感觉到有雨水不断地渗入，小陆渺的身下很快便湿了一大片，随即而来的是无法言说的寒冷和饥饿。这种状况汪雨归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她只能断断续续地感觉到小陆渺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开始发热，明明感觉很冷，可是身上却热得要命，肚子因为饿，早就咕咕叫了半天，到最后那种饥饿已经不再明显，更多的是一种饥饿过头后涌上来的难受恶心。汪雨归就这样陪着陆渺昏昏沉沉地熬着，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的救援。忽然，汪雨归听到了脚步声。“这里埋了一辆车，好像有人！”

可她已经睁不开眼睛。“喂，有人吗？还有活着的人吗？”

汪雨归听到有人在敲响石头询问。可是这个时候的小陆渺根本无法开口回应。那群人小心翼翼地将山石挖了挖，因为人力有限，而那些滚落的山石又太多太大，他们只挖出了几个缝隙，然后从缝隙里伸手探了探。“前座的这个，已经没有呼吸了。”

“后面这个也是，身体已经僵了。”

救援的人们叹息着离去，想要迅速赶往下一个救援地点。汪雨归急了，她知道这群人一旦离开，再等到救援就难了，虽然知道陆渺最后肯定是活了下来，可是汪雨归只希望他能早一点获救，再早一点获救！“啊……”汪雨归不断地在陆渺的脑海里尖叫着，可是那些人根本没办法听到她。“别走！救救他！求你们了……”汪雨归哭喊着。可是脚步声却已经开始走远。“不要！”

就像是汪雨归那声绝望的尖叫吓着了陆渺一般，明明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的陆渺忽然像猫儿一般地弱弱地叫了一声：“啊……”“等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救援人员忽然折返，随即把缝隙挖的更大了一些，往里探了探手。“快回来！有孩子！这里还有个孩子！！”

无数的脚步声匆匆响起，汪雨归的心终于落下。山石和废弃的车子一点一点被清理掉，汪雨归感觉到陆渺妈妈被人从车里抱了出去，放在了一边的地上，温暖的阳光终于重新洒在了一家三口的身上。“还活着，孩子还活着。”

“他妈妈已经……遇难了。”

“糟了，没办法把孩子抱出来，她护得太紧了。”

“我们得快点，现在余震不断，而且我看这孩子再不送医就来不及了。”

“怎么办？”

“为了孩子，只有……锯开她的身体了。”

汪雨归闻言一愣，之后的一切，她甚至不敢去听，不敢去看，似乎有人在哭泣。恍惚间，谁的手落在了小陆渺的头顶，轻声说了一句：“孩子，你的妈妈真的很爱你。”

这是汪雨归随着陆渺沉沉昏睡过去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汪雨归忽然想哭，她不敢去想等陆渺醒来后，面对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