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城。此时的朝堂,已然与彼时的朝堂,大有不同。展王不在,他的党羽们都不怎么敢违抗云漾的意思,因为太皇太后的薨逝,云漾在朝中的皇权地位,得到了最高的认可。“此前朕所许可的,东方瑶权谏言新政,如今也可大为传播落实,朕今还有一令,当即可着满朝上下,各地各州举荐良才,不问出身,不问家境,只看才华,入朝为朕所用,效命朝廷,众卿意见如何?”
如今他说的话,已经十足有自己的底气,且,就算真心有反对的人,也不敢把话说得太过绝对。之前瑶权说过唯才是用,将相无种的话,他都记得,如今时机是到了,所有一切的转折点已经到达,无论如何,他都已经要固守自己手中的皇权,不可能放手。众臣也都觉得,自从太皇太后薨逝,云漾这个皇帝是越发的果决和阴骘,任何事情,基本都是他自己会处理过手,然后决策不过是通知一下而已。“陛下圣明!”
“还有,朕对于此前,东方瑶权杀人弑命,勾结孽党之事,予以调查审理,证实其无辜,东方瑶权无罪,寇卿,可是如此?”
寇青便当即出列,道,“回陛下,东方大人确实无罪,那王群,也委实是被人收买,惊鸿阁那头也来了消息,早早就将王群逐出了惊鸿阁,此事,也与惊鸿阁并无关系。”
云漾脸色凛冽,扫视着所有人,最后看到了冯宣庭身上。“冯爱卿,对于这些话,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冯宣庭霎时一怔,有些心惊胆战地出列,“陛下,微臣无话可说。”
云漾哼笑,“当初是你在朝堂上义正言辞地说东方瑶权的罪行,说他是如何罪不可赦,朕现在是不是该怀疑你因为忌恨他,才买通王群,构陷东方瑶权?”
冯宣庭双眼一瞪,霎时跪地道,“陛下,微臣断然不敢啊,微臣也是听信下面的人所言,这才会有所误解,还请陛下恕罪啊!”
“你少说这些好听的!”
云漾起身吼道,“当日之事,要不是你一直相逼,朕会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吗?你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构陷他的准备,那天在朝堂上,你可是威风不已,还言之凿凿,如今倒是把事情全部推到了他人身上,你是想要朕杀了别人,免了你构陷朝臣之罪吗?”
“陛下!此事,断不是微臣的错啊,微臣也是为了朝廷,为了太皇太后啊!”
云漾听着很心烦,几个月前他就想整治冯宣庭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就算把话说到天上去,云漾也不为所动。“够了!这个朝廷没有你一个,也不会出什么事,你自己已是戴罪之身了,你就给朕好好去大理寺,好好吃一吃他吃过的牢饭吧!”
他挥一挥袖子,马上就有侍卫上来拉走冯宣庭。而冯宣庭一路狂喊冤枉,云漾依旧面不改色。等到安静了之后,他又看向路炎,“路丞相。”
“臣在。”
“冯宣庭不在,你便承下他的政务,代为处理兵部的事情。”
“遵旨。”
“不过……”云漾的眸光阴骘不已,“所有的事情,都要先给朕过目,你才能着手处理。”
路炎一怔,但还是低头恭敬道,“臣遵旨。”
等到路炎归列,秦宗便走出来道,“陛下,微臣有事起奏。”
“说。”
“既然,东方大人乃无罪之身,此前不分就里便把他贬往灵州,委实对其不公,臣提议,将东方大人召回朝中,以助陛下新政。”
云漾勾唇哼笑,“秦爱卿说得对,众位爱卿,可还有其他意思吗?”
结果,自然是顺理成章。“那便如秦爱卿所奏,当即将瑶卿召回,以协新政!”
“陛下圣明!”
下朝之后,云漾走出议政殿,仔仔细细地环视着高高的宫殿,俯视着阶梯下的一切,这个天下,终究是他的,终究要以他为中心,他真正的君临天下,不过此时开始。所以,瑶权,你一定要在朕的身边,陪朕一起,共赏天下!“你笑什么?”
忽然从身后传来林择的笑声,云漾便问道。“老奴是为了陛下高兴啊,看陛下心喜,老奴也是高兴。”
云漾勾唇,“是该高兴啊,毕竟,他要回来了,他终于,可以回来了。”
灵州。圣旨下来的时候,瑶权他们早早就准备好了。“灵州,这次是真的要分离了。”
谷亦有点不舍道。“难得你这么喜欢这里,不然就留在这里好了,正巧四方钱无人照顾啊。”
竟夕拍了拍了他的肩膀笑道。谷亦嘟囔着嘴,“少主你别开玩笑了,我要是不跟着瑶权,就没饭吃了。”
“我觉得四方钱在你手里,你应该不会没钱花啊。”
瑶权道。“算了算了,四方钱给那个蔡员外我还是放心的,只要他能照着我们说的,定时安抚流民,在当地造福百姓,我们拱手相让,并无不甘。”
听完谷亦的话,大家都面面相觑,顿时笑了。“谷亦可真是长大了啊,阿瑶你带人的本事,果然不得了!”
“过奖过奖。”
瑶权已经提前去跟卢敬准告别,也跟图门夜他们说了,她要回京去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图门夜又是过关来,赶来送她一程。看到他风尘仆仆骑着马来的时候,瑶权还是挺吃惊的,这才稍微走开,和他上街市上走一圈。“将军怎么还会如此匆匆赶来呢?不是已经道过别了吗?”
“不管怎么样,都还是会舍不得的,所以想要来送送你。”
瑶权低眸浅笑,“你知道吗?我在灵州最大的收获,其实不是四方钱,也不是那些百姓所谓的爱戴,而是你。”
这话,顿时让图门夜内心一个悸动,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既然如此,你还不如跟我去南夷,咱们兄弟天天策马游玩山水,这有何不可呢?何必去当官?又辛苦又费力的。”
瑶权浅笑摇头,“你也是知道我的,你的理念,何尝又不是我内心所想,其实我也对天下,有了一种恻隐,在灵州这大半年,逐渐发现其实海晏河清,才是最终的归宿,不打仗,不闹灾,上下一心,对大晹才会是最好。”
“可是你也说过,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南夷的情况也和我们差不多,所以我们两邦,需要共同进退,不宜大动干戈,我相信你会和你们南夷王说清楚的。”
图门夜点头,“我会保证你我边关安宁,边关百姓不受战乱之灾,但你也要保证,会回来看我。”
瑶权笑了笑,点头,“我答应你,只是安平城离这里实在是太远,我可不能保障时间,你就等着吧。”
“没关系啊,我可以去安平城找你啊!”
“算了吧。”
瑶权摆摆手,“你一个南夷的大将军,手握重权,然后没有任何前兆就去了大晹的京城,这被发现,还不得引来众多非议?”
“就说是你的朋友,来见你的,有何不可?”
瑶权不说话了,只是笑笑,往前继续走着。图门夜其实挺单纯的,也挺好的一个人,他不太懂那些朝政,也不知道其实人心如何险恶,尤其是在宦海中的杀伐,向来都是不见血的,说太多的话,怕他被自己绕晕。“瑶权。”
“嗯?”
“这个给你。”
瑶权扭头看到他递给自己的东西,接过手,琢磨了下,“宫铃啊?”
“这个可不是寻常宫铃,它可是我们南夷皇宫里才有的是东西,这是我们主公赏赐给我的。”
“那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能轻易就送给我呢?”
图门夜摸了摸脑袋,笑道,“其实,我是想准备更好的,只是迟迟想不到更好的,而且出来得着急,就只有这个可以送你了,有些单调,希望你不要介意。”
“单调?印象中,南夷皇宫的宫铃,一向都是赏赐给军功卓著的将士的,是还有调动些许护卫军的权利在里面,你就这么送给个外邦的人,还说单调,这样真的好吗?”
“没关系啊,这么个宫铃也只能调动几百护卫军,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你总不会跑来我们南夷,专门调那几百个人去种地吧?”
一时间,瑶权被他逗笑,那宫铃也发出了悦耳的声音,她便顺势系在了自己的腰间。“如此,我便收下了。”
然后她也随手把她头上发髻上插着的簪子拿下来,递给了图门夜,“只有这个了,玉的,勉勉强强。”
图门夜看到瑶权送他东西,双手是不受控制地,先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傻笑着接过手,“这个,送我的吗?”
“不然呢?不回礼,可是会让人觉得我大晹的人,太过小气不知礼数了。”
图门夜拿到簪子的时候,像个孩子一个高兴着,那簪子很普通,其实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却那么开心,瑶权看在眼里,顿时觉得有点怪怪的,也有点不舍。回了京城,这样的美好,多半也就消失了。京城那样的地方,连梓佑都不想多待,她又何尝?“陛下着急让我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去趟惊鸿阁,就不在此地多留,等到有时间,我定会来看你,你若是有什么正当由头,也可以来京城看我,知道吗?”
“嗯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