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根本没办法总是在自己的父皇面前露面,可他这辈子都觉得,那段日子,是他所期许的最好的时光。册封太子,到及笄登基,到登基也无法掌控实权,只能在从灵苑里消耗时光度日,还要日日防着自己的皇叔和皇祖母,甚至还有个长公主姑母在背后捅自己刀子,日子的艰辛,可想而知。而因为那年霜序,那天夜里的一跃屋顶,那一瞥,惊鸿之见,从今往后,山河日月,繁华万千,都只为她倾颜。人海茫茫,与她的相遇,说罢也是必然,她想报仇,想要权倾天下,自然会主动靠近他这个皇帝,所以他到最后也觉得,幸亏他做了这个皇帝,不然,又如何得她如此良臣,如此佳人?因为太爱她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真的觉得他就算是男人,也没有任何问题,只要心意相通就可以,不需要其他过多的杂质感情。可偏偏,她真的是女子,超凡脱俗,才若男子。以前便知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此生,也就在瑶权一人身上,才彻底认可了这句话,本来以为帝王无情是必然,可当真的相思入了骨,才知帝王也是心怀苦楚,万般无奈的平凡人。说起来,云漾的生辰,其实和瑶权的生辰,日子靠得很近。可是云漾从未提过这件事情,也根本没有人会挂心他的生辰,更没有办过寿宴,起码瑶权在他身边这些年,一次都没有。为何?因为云漾生辰前一天,是他母后薨逝的日子,说巧不巧,偏偏隔天就是生辰了,可他的母后就因病逝世了,再也回不来。所以从今往后,他一次生辰都没有过过。而瑶权暴露身份的时候,刚好是她自己的生辰,云漾把人撵去了浣衣局时,似乎还在大晚上去过一回浣衣局,暗自探视过她,那个时候她还和一个叫彩凤的女孩,玩水玩得很开心,他没有打扰。那一天,就是他的生辰。就是因为忽然想到,他们之间的生辰竟然会靠得那么近,所以,他想着去看看她,哪怕一眼他也可以,自从母后去世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有那种感觉,想和某个人一起过一过自己的生辰。可终究没成,瑶权也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生辰这件事情。瑶权有身孕的时候,她生辰那天,云漾去了六里了。就在惊鸿山下候着,等着顾其来给他汇报。“陛下,打听到了,东方大人今日似乎去了六里码头。”
顾其道。“码头?”
“是,听说经常去,还有渡口,说是那里热闹,她喜欢在这些地方的茶楼休息,然后饮茶听书。”
云漾缓缓低眸,“明明身怀有孕,为何还总是喜欢乱跑?她自己不知道怀着的是朕的孩子?”
说罢,他起身就往码头去了。果不其然,她确实站在某个地方,远远看着码头的人在那边忙活着。看到她的第一眼,云漾真的有个冲动,想要上去把她整个人抱走,从今往后就再也不放她走了,就算囚禁她一辈子,他也要让她在自己身边待一辈子。可他还是忍住了。“朕要是直接这么过去,她会不知所措吧?”
“陛下,其实,东方大人未必是那样想的。”
“你没有朕了解她。”
云漾抬眼看着瑶权的笑脸,“她会恨死朕,若是朕真的下旨,强行用朕的身份去压迫她,她会一辈子看不起朕,那时候就算天天能看见她,又有什么用?”
顾其不语。看着瑶权的笑容,他心里也多了一丝宽慰。顿时讪笑,“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笑过了,就算对着朕,这样的笑容,也很少见。”
顾其看过去,瑶权确实在人群当中很是耀眼。“勾谪对她怎么样?”
“很好,什么都很周到,东方大人也没有受过任何委屈。”
云漾叹了口气,“也许,放在勾谪身边,还算安全。”
“可这样下去,就算孩子出世了,您来把孩子抱走,是要让东方大人与她的孩子,两地分离吗?”
云漾的脸色沉了下去,“再等等吧,朕会给孩子一个名分,而她,不做妃子也好,起码,到时候把孩子安顿好了,再给一个身份,不嫁给朕就不嫁吧,陪着朕也好。”
顾其看着云漾的样子,不由觉得他很卑微,爱一个人,真的好难。瑶权在那里站了许久,才转身往茶楼的方向去。从头至尾,瑶权生辰这一天,不管是去哪里,云漾都跟在她身后,从未离开过一步,直到目送她回了惊鸿阁,这才起身,回京城。从那天开始,云漾总是隔段时间就来六里,但每次都是静悄悄的,都只是在一旁看着她,不敢靠近。看着她的肚子逐渐变大,看着她闲云野鹤的样子,云漾心里也觉得宽慰。总想着再等等,再等等,孩子要出世了,他也可以把人给迎回自己身边了。可是不曾想,迎回来的,竟然是她香消玉殒的消息。后来的后来,除了瑶权宫,他也经常会跑来六里,去瑶权经常去的茶楼,听说书先生说书。基本上“东方瑶权”的故事一开讲,一向都是座无虚席,他听得最多的,也是说书的讲东方瑶权的故事,因为对她的崇敬和爱戴,瑶权逐渐神仙化,变着法地被颂扬,自然,说书的会把瑶权某些八卦风流的韵事,也一并纳入。云漾确实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痛定思痛。其实,你说朕的眼里,只有江山,摇摆不定你与天下,可你怎么都不知道,这个天下对朕来说,还不及你,回眸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