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孩子不过一岁就夭折了,名字里就带一个“书”字,所以她觉得遇见徐清书这个孩子是一种缘分,待她极好。那时候常时父母意外离世,对奶奶的打击很大,她领养常旬、资助女童,都有一种为孩子们积福的心理,让他们在天堂或人间都能顺遂一些。“先生,您看怎么处理?”
兆潭问。常时思索片刻,“注意分寸,别出人命。”
因为奶奶的缘故,他同情徐清书,但这点同情不会让他心软。他不理解他们的疯狂,也不想去理解,他只知道冒犯自己的人就要付出代价。小戴跟在自己身边也有几年了,他该知道的,但他还是做了。兆潭应了,“明白,那您休息吧。”
常时沉吟,“太太问起,你知道怎么说。”
“明白。”
兆潭立刻答道。女孩干净又心软,对他是,对别人也是。在她的想法里,有人寻求帮助,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就应该去帮。所以她才会说如果他答应了,可能就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满足别人的心愿,自己又不会损失什么,何乐不为呢。常时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关系,他会保护女孩的纯真。他身体里慢慢升起一阵一阵的燥热,但可能是药物的作用,平时很积极的地方却没有反应,这种难以发泄的感觉让常时很难受。他起身,拉下浴袍潦草地把身体裹上。片刻后,他换了一身居家衣服回到书房,戴上眼镜处理工作。他对睡眠的需求很少,尤其是白天,他更不可能入睡。他这一点继承了爷爷,从前奶奶经常打趣他们,“一个一个的,都快被工作吃了。”
工作挺好的,很快就把那股邪火压了下来。半个小时后,兆潭打电话过来。语气焦躁,说小戴突然抽搐,不一会儿就没气了,让他措手不及。“先生,我手上有分寸的。”
兆潭解释,“从来……从来没有出过差池。”
常时一听,眉心微蹙,抬手把眼镜摘下来扔到桌子上。“叫林璋检查一下,是什么原因。”
“联系他家人,支付赔偿。”
兆潭紧接着解释:“先生,小戴他是孤儿,从星月孤儿院出来的。”
星月孤儿院,常旬就在那里待过。经兆潭提醒,他才想起来,小戴来的时候,兆潭和他提过一嘴。“我知道了。”
他语气不耐,“那个人呢?”
兆潭答:“受不住疼,晕过去了,但人没事。”
他迟疑着问:“还要继续吗?”
常时语气平淡,仔细听甚至带着点笑,“他的好兄弟都替他受过了。”
“明白。”
兆潭应。“既然是孤儿,好好给他安葬吧。”
常时说。兆潭:“是,先生。”
电话挂断后,常时挥手,把桌边的水杯扫到了地上,落在地毯上,声音很闷,陶瓷杯子一点事都没有。烦。一件一件的,专给他找不痛快。他经历过的事情多了去了,十几岁时,他就已经跟在爷爷身边看遍了生死。他只是觉得今天的事情很荒谬。一个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种下情根,念念不忘这么些年,临终前非要见他最后一面。一个弟弟,一个朋友,为了完成她的执念,竟然就不顾一切地来求他,不答应就下药绑架他。最后呢?女孩如愿了吗?她知道他们付出的代价会不会死不瞑目?荒唐!*“荒唐!你就这么把自己嫁了!”
周之耘的梦里,童雯阿姨怒气冲冲地指着她骂。“你当我死了,一句招呼都不打,就和那个男人结婚了?”
“他能看上你什么?你这张脸?你年轻?他眼高于顶,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你赶出来了!”
“他就把你当成一个小玩意,看着新鲜喜欢几天,不喜欢了就丢了,你还美滋滋地挺满足,挺幸福,是吧?”
“你妈妈要是知道你这么轻贱自己,她……我没脸去见她,是,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回周家,不该只顾着自己,我应该留在国内看着你……”周之耘看着童雯阿姨蹲下身去,捂着脸哭,她手足无措。她慢慢蹲下去,还没开口说话,就被童雯阿姨一把推开,摔坐到了地上。她高兴地和童雯阿姨介绍常时,却没想到童雯阿姨是这样的反应。她很委屈,她想说常时不是这样的,但说不出口,童雯阿姨不会听她的解释,会认为她心智不清。“你现在就和我走!”
童雯阿姨突然冷静下来,拽着她收拾东西。“阿姨,我不走,我不走。”
周之耘哭喊道。“由不得你!”
周之耘从来没见过童雯阿姨这么凶,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陌生,让她很害怕。这时候,常时从外面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女孩,径直进了她住的房间。“她生病了,你把你的东西都搬出去。”
常时冷漠地对周之耘说。周之耘愣愣的,“常……常先生?”
常时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我喜欢的是她,请周小姐不要再纠缠我。”
周之耘害怕童雯阿姨看到这个场景,但是她一回头,就已经不见童雯阿姨了。“阿姨……阿姨……”她大声叫,却遭到常时的呵斥,“这里没有你的什么阿姨,要喊出去喊,不要打扰她休息!”
“常时!”
她竭尽力气喊道,“你骗我!”
骗她说会一直对她好,骗她说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常时冷笑一声,“周小姐想要什么,我会给你补偿的,不会让你吃亏。”
“常时……”“别走,别走……”……“之耘,之耘?”
常时面色沉郁,抓着周之耘的胳膊,他不知道她又做了什么噩梦,但她难受的样子让他心一抽一抽地疼。上次听见她半夜在梦里喊“妈妈”,一样的伤心和绝望。他没办法想象这个女孩,他的常太太,心里到底藏了多少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