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笑,“还真睡傻了,没看见窗户外头这天已经这么黑了?”
周之耘抬头一望,自嘲一笑,“还真是,我睡糊涂了。”
陈姨当然看得出来,这丫头是难过了,眼睛还红着呢。她拍了一下周之耘的脑袋,“那你再缓一缓,我先把饭给你阿姨送进去。”
病房内,童雯吃两口就要缓一会儿,勉勉强强喝了半盅鸽子汤。“陈姐,一会儿你走的时候也把之耘带回去。”
童雯说。陈姨点点头,叹了一下,笑道:“恐怕她不会听我的。”
童雯无奈一笑。从她醒了,之耘就没进来。陈姨说她在外面,一想就知道她肯定是难受了,不想让自己看见。两人不知道下午发生的事情,都当周之耘是在担心童雯的身体。陈姨从病房出来,看见常时站在周之耘身边,但一坐一立,一个盯着地面,一个看着窗外,完全没有交流的样子。她这才恍然,原来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常时听见声音,转身对陈姨说:“等雨小一点,让之耘和你一起回去。”
周之耘眉头蹙了一下,然后对陈姨笑了笑,“陈姨你回去吧,我今天留在医院陪童雯阿姨。”
陈姨被夹在中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周之耘慢慢站起来,走到陈姨身边,轻轻摇了摇头,说:“没事。”
陈姨忧心地看着周之耘,又扫了一眼常时。“那……那我先走了。”
她压低声音劝道,“有话好好说。”
周之耘点头,“我知道。”
但她其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好好说。“你回去吧,晚上咏珊和李阿姨都不在,我得留下来。”
她平铺直叙地说完,转身往童雯的病房方向走。常时没说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缓缓地坐到了她刚刚坐过的位置上。两个人心头的气闷都还没消下去,即使道歉也硬邦邦的。常时知道自己没控制住脾气,话说得有点重,吓着她了,但他做不到什么都顺着她的意思。做错事就当罚,是常家的规矩。更何况,疏漏是发生在她的身上,他不能容忍。她只知道为了别人开脱,先是瞒着,不想告诉他自己受伤,又张口闭口都是兆潭,一点都不顾自己,也不考虑他的感受。自己怎样都不要紧,不生气。别人伤一点,疼一点她就担心得不得了。他既无奈,又生气,又觉得自己不该生气,这就是她,难道要她不善良,和周子忆一样?但一样的事情发生了两次,就是他的问题。是他太尊重她的意见,太心软,让姓周的还有力气蹦跶。常时自嘲一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觉得自己温柔。常昊发过来两张照片,他扫了一眼,没回。半个小时后,常昊又加了一刀,他还是觉得不够。常昊没办法,小心翼翼地问,大哥想要做到什么程度。常时回了:手。常昊立刻说明白。*下班前,韩数照例带着值班医生去看了一次童雯。病人情况正常,不停地和他们道谢,说麻烦他们费心。但小两口显然还没有和好。周之耘对他感激一笑,不好多说什么。他点点头,让她不用送了。“啧……你这……”他过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常时手上的伤,刚一坐下,就发现自己有多了一个病患。“跟我去上个药?”
常时:“不用。”
韩数觉得医院空调是太冷了,坐不住。几分钟后,他又拿了药和棉签回来。“恢复得快一点。”
他劝道,“夫人看到肯定心疼。”
果然,一听韩数这么说,常时把受伤的那只手伸给了他。韩数悄悄挑了一下眉,英雄难过美人关呐。“那你再听我一句劝,”他瞟了一眼摆着扑克脸的常时,“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你应该回去调整一下你的状态,再来和夫人……沟通。”
他原本想说的是“认错”,但到了嘴边又没敢说出来。“韩医生什么时候转行做心理医生了?”
常时一笑。但还不如不笑。韩数干笑,“我的确在两年前考过了心理咨询师资格证。不过,我只是以朋友的角度说这些话,你不愿意听就当我没说过。”
“我下班了。”
他叹了叹,没再多话,起身走了。常时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韩数的话,又坐了两个多小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透,保洁阿姨推着拖把来回走过了好几遍,他才站起来。看着童雯病房的方向犹豫了一会儿,没过去,给周之耘发了一条微信,告诉她,他回去了,有事给他电话。周之耘的手机一直攥在手里,看到常时的消息,心跳骤然加快,看到里面的内容,不知道是轻松还是失落。病房里的电视一直放着中央八套的家庭伦理剧,童雯精神好的时候,看一看。看不下去的时候,就当个背景音。她余光瞥着周之耘的表情,问了一句:“你今天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也不吃饭。”
看她的样子好像不是因为自己,猜道:“是周家又有什么事,还是和常时闹别扭了?”
周之耘一愣,全中。她笑了笑,“没事,就是和他……”一边说,一边低头摆弄着手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童雯一乐,“难免的,你们刚结婚,自然是蜜里调油,看对方怎么都是好的。但偶尔起了点摩擦,就不知道怎么办了,谁先认错啊,怎么道歉啊,怎么给台阶啊,都得一点一点地磨合着来。”
周之耘自然地笑了,问童雯:“那要磨合多久啊?”
“这就说不定了,有的一年半载,有的一辈子也不行。”
童雯说着闷咳了两声。“我看你们啊,”她摆手让周之耘别动,语重心长地说,“得你多包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