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将空气中的沉寂彻底打破。赵正延愣愣地看着奶奶。她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根本不像是一个不久于人世的老人。没有虚弱感，反而充满气势。赵正延有些恍惚，像是做梦一样。甚至怀疑奶奶会不会像2年前故技重施，以装病的方式逼他结婚？“奶奶，你先养好身体，什么时候活蹦乱跳了我再结婚，好吧。”

赵老太太被呛了下，又咳嗽不止起来。赵之鋆知道赵正延的心思，就说：“你奶奶这次没装。”

他昂着脸叹了声气，年纪大了，老太婆身体不好，他也着急。曾想过无数次自己会走在对方前面，哪知还是她要先行一步了。赵正延握紧老太太的手，拢了下她额前的碎发，声音带着哽咽：“奶奶，你一定要好起来。”

从小到大，除了感情的事奶奶爱瞎参合外，其他方面对他还不错。赵正延对奶奶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只希望老人家可以尊重他的选择。可事实却总是事与愿违。赵老太太终于喘匀一口气，将视线缓缓看向陈梦余，抬了抬手。陈梦余立即会意地将手握上去，含泪叫了声：“奶奶。”

赵老太太早就把陈梦余当成了自己的孙媳妇。只因赵正延迟迟不跟陈梦余登记领证、没有举行婚礼，赵家才没有对外公布陈梦余的孙媳妇身份，甚至连安安的户口还落在陈家那边。赵老太太一直觉得亏欠陈梦余。“梦余，正延脾气倔，但心地善良，你别见他的气。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恩恩爱爱，把安安抚养长大。”

陈梦余连连点头答应：“奶奶您放心，我和正延一定会好好的。”

赵正延听不下去，松开老太太的手出门抽烟。陈梦余眼神黯了黯，没有跟出去，她继续同老太太说话。赵正延心烦意乱，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抽烟。电梯叮咚一声，门开了。阿香抱着安安从里面出来。阿香没看见赵正延，匆忙抱着安安往老太太病房走。安安趴在阿香肩上，刚好就看到爸爸在抽烟。他没喊爸爸，静静地看着爸爸将烟圈吐向空气中。爸爸好像有心事？……戚成明很快就办理好了年宝的出院手续。没在医院多做停留就催着戚沁心离开。戚沁心也不清楚夫妻二人怎么就这么着急走。不过想着师父一个人在家不方便，也就没说什么。到家。张世凡一个人坐在窗户边打盹。孤独的背影，让戚沁心鼻子一酸。年宝自觉地换好鞋子，向张世凡小跑过去：“师爷爷，我回来了。”

张世凡身体抖了下，睁开眼睛，一转脸年宝就已经站在他眼跟前。年宝趴在张世凡的腿上，昂着脸眼睛闪闪地看着他：“师爷爷，你有没有想我啊？”

张世凡笑得慈眉善目，吃力地将年宝抱坐到腿上，贴着她粉嫩的脸庞，“师爷爷当然想年宝了，年宝这些天去哪了？”

“师爷爷，年宝生病了，一直都在医院里。年宝可想师爷爷了。”

张世凡并不知晓年宝住院的事，听年宝这么说，马上扭头向戚沁心确认。戚沁心也不好隐瞒，就实话实说：“师父，年宝蚕豆过敏，就在医院观察了几天，好在没什么大碍，您不用担心。”

张世凡气坏了，厉声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告诉我？你瞒着我，夭夭也瞒着我，你们还有没有把我当长辈？还是嫌我老了，什么忙都帮不上反而碍手碍脚？”

戚成明和周美兰在一旁互看了眼，心照不宣地翻了个白眼。戚沁心蹲在张世凡脚下，耐心解释着：“师父，当时情况比较急，我和师姐也是害怕您担心，再说您身体才恢复好，可不能着急。”

张世凡无奈地轻叹一声。他年纪是大，但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帮不上忙就算了，不能给孩子们添乱。想到这里，张世凡只能劝自己释然。他握住年宝的手，认真打量她的气色，好在脸色红润，精神状态也不错。确定是恢复不错，才肯放心。“年宝怎么也有蚕豆病？”

张世凡是万万没想到这种病还遗传。当初他是见识过戚沁心蚕豆过敏的样子，差点丢了小命。要不是张夭夭将她送院及时，指不定这孩子现在在哪。戚沁心低着头，多少有些自责。“师爷爷，我在医院还交了一个朋友，他叫安安。”

年宝娇滴滴地靠在张世凡怀里。她觉得师爷爷比外公温柔多了。外公有时候凶巴巴的，有时候对她又还不错。但她总觉得外公有些可怕。“安安？他怎么了？”

“他也生病了。”

年宝不清楚安安生的什么病，只能笼统地回答师爷爷。想到安安，戚沁心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尤其是想到安安拍着胸脯要保护她的样子，就像一个男子汉。“安安也是因为蚕豆过敏住院。”

戚沁心说。“这么巧？”

张世凡惊讶。戚沁心嗯了声，是挺巧的。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起来。年宝肚子咕咕叫，转脸看向周美兰：“外婆，年宝肚子饿饿，可以吃东西吗？”

周美兰正在收拾东西，听见年宝说饿，便放下活过来：“你想吃什么？”

年宝想了想，眼皮子往上一翻。不用她说，戚沁心和周美兰就料到她要吃糖。接下来年宝果然没让二人失望，脱口而出：“我想吃糖。”

戚沁心瞬间黑脸：“吃糖的小朋友会蛀牙的。到时候别的小朋友牙齿整整齐齐，就年宝一个人黑乎乎的，还有虫洞，可难看了。”

年宝吓得打寒噤，那种想吃又不能吃的纠结模样，让周美兰一下子没憋住，扑哧乐了。“外婆去给你蒸个鸡蛋羹。”

年宝有点不乐意。戚沁心一个眼神杀过去，年宝只能乖乖说好。……赵正延终归是没忍住，大步迈向年宝的病房。他决定要跟那个女人谈谈。站在门口紧张了小半会，才终于推开门。病房内空无一人。就连床头柜上年宝的粉色水杯也不见了。赵正延喊来护士，“这间病房里的小朋友呢？”

“出院了。”

赵正延心头一窒，“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