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情急之下的呼唤,竟然是这两个字。子昌、子昌……这不仅仅是韩愈的字,更代表的是她与他几乎半载人生之中,那为数不多,少的可怜的恩爱时光。就因为那短短几年,她与他都各自疲惫的奔波了近二十年,若不是她主动现身,她与他可能还会继续奔波下去。值得么?芸娘垂了眼眸,默然不语。这厢韩先生回了神,匆匆来到芸娘所在的屋内,看见的便是芸娘沉默着站在那处的模样。他脚步顿了顿,知晓她此刻定然也是心情复杂,便假装不在意那个称呼,来到她身旁站定,看着面前打开的一个装水的坛子道:“这水应该多半是那原先的井水了。”
芸娘回了神,沉默着点了点头。韩先生伸手就要将坛子抱起,芸娘见状一把拉住了他,肌肤相贴,两人都是心头一烫,停下了动作,也沉默了下来。芸娘看着她抓住韩愈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放开道:“这水恐有剧毒,你怎的能直接用手触碰?”
韩先生很想辩解,自己只是碰坛子而已,可转眸瞧见芸娘眸色中的不赞同,还有那隐隐的担忧,便立刻改口道:“芸儿说的对,是我莽撞了。”
芸儿这个称呼,亦如子昌一般,是特定时期的特定称呼,两人重逢之后,韩先生即便再怎么想,也没有敢当面唤过。可今日、此时,在听得那声子昌之后,他忽然有了豁出一切的勇气,唤了这声芸儿。芸儿一出口,韩先生的呼吸都停止了,他不敢去看芸娘的神色,只僵在那处,浑身毛孔都张开着,等待着感知着芸娘的反应。芸娘抬眸看了一眼韩愈,看着他僵直的身子,却又故作无意平常的样子,莫名就有些好笑。这好笑中,还带着深深的心酸。她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淡淡道:“脱了外衫,多裹上几层,撒上酒精,然后再捧着带走吧。”
韩先生:……就这样?芸娘微微挑了挑:“怎么?不好意思脱?”
韩先生:……虽然两人坦诚相见过,可如今已经十多年未见,忽然脱衣服什么,就……还是有点变扭。毕竟他已不再年轻,两鬓都有些斑白了,身材想必也不如十多年前,也不知道芸儿她会不会嫌弃。芸娘看着他的模样,唇边隐隐有些笑意,但很快就隐了下去,依旧是语声淡淡模样,开口道:“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你不脱,是要我脱?”
韩先生:……“我脱。”
他不再别扭,立刻褪下了外衫。芸娘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只穿着贴身里衫韩愈。嗯,这些年保养的还不错。如果不吸腹,瞧起来就更自然了。芸娘收回目光,从袖中取出酒精,悉数洒在了他的外衫上,然后道:“好了,多裹上几层,抱着坛子走吧。”
韩先生此刻已然是完全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平日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统筹大局的人,此刻却成了一个寻常的汉子,媳妇儿说啥就是啥。芸娘看着他盖上盖子,用撒了酒精的衣服,一圈圈的裹好捧起,这才转身出了屋。韩先生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玲珑的身段,忽然又唤了一声:“芸儿,你说这水里有没有毒?”
芸娘在前面默默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这水或许是原先的井水,但也有可能是从别处取来的。”
韩先生点了点头:“芸儿说的有理。”
芸娘闻言在心头轻哼了一声,这般浅显的事情,他若想不到那就怪了,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没话找话说。韩·没话找话·愈又道:“芸儿,你说着毒是不是只有人服下之后,才会变成会传染的疫症?”
芸娘想了想平凉的事情,开口道:“多半是,否则平凉那人,不会等到今天才动手,更不会大费周章请那送粮的饮茶。”
韩·没话找话·愈又又道:“芸儿……”“你够了!”
芸娘忍无可忍,回头怒视着他道:“一大把年纪了,芸儿芸儿的,也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