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岳弯极不情愿地从被窝探出头，睡眼朦胧，伸手在书桌上来回摸索，好一会儿才拿到闹钟，给它关闭。“乖女，该起床了。”

门外，凌紫英的声音传来，岳弯躲进被子里，听不见，听不见。明明是寒假了，妈妈每天比闹钟还准时来催她起床，吃早餐。这是要闹哪样？！岳弯在梦里疯狂吐槽。不知过了多久，岳弯身上突然冷飕飕的，被子呢？摸了许久，没摸到，她马上清醒过来。凌紫英正在床前看着她，手里拿好换洗的衣服。“赶紧起来，粥都要凉了。”

凌紫英把女儿身上的被子拉到床尾，不给她赖床的机会。“哎呀，妈妈，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嘛。”

岳弯语气颇为不耐烦。“岳弯，我再说一遍，起床，洗漱，吃早餐！”

凌紫英的语气一变，岳弯知道她妈在生气的边缘徘徊，不敢再闹，乖乖起来穿衣服。凌紫英看着她慢吞吞动作，一边帮她，一边说道：“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容易得胆结石！会死人的。”

“我知道。”

“知道还不准时起床，吃早餐。这么大个人，要自觉些，不要都要妈妈督促你。”

岳弯最怕她妈妈开始念叨她，她下定决心，下回起床吃完早餐，接着睡觉！“我真知错了，下回一定早起。”

岳弯保证道，希望她妈妈能马上停下来。客厅里，餐桌上摆着一碗直冒热气的粥。大家都已经吃完，就剩她没吃早饭。岳弯把岳兴邦放茶几上的报纸拿上来，一边喝粥，一边看中间广告栏对面的小故事。“妈妈，爸爸呢？”

起来都没看到她爸，岳弯忍不住问凌紫英。凌紫英正在厨房做大扫除，抽空回了她一句：“公司加班，去上班了。”

快过年了，爸爸工作真忙，辛苦他啦。晚上给他端洗脚水——一般小孩会做的，感恩父母的事。“妈妈，我来帮你打扫！”

过年前，他们这边的习俗就是——新年新气象，大家再忙，家里也要留个人打扫卫生，里里外外都除尘一遍。小时候，岳弯爱犯懒，妈妈让她扫个地，她只扫看得见的地方。现在不一样，她要把所有角落，桌子、椅子、沙发下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不放过一粒沙子。有了岳弯的帮忙，凌紫英大扫除的速度加快许多。岳弯拿着特制扫蛛网的扫帚往屋顶角落清理去。凌紫英见她什么也没带，赶紧从抽屉拿了口罩和一顶白色鸭舌帽给她戴好。“小心些，灰尘不要弄到眼睛里。”

“嗯嗯。”

因为扫帚足够长，岳弯选择站在斜侧面，与角落保持一定距离，头上灰尘落不到她眼睛里的。“再过几天就是过小年了，弯弯和你的小朋友们约好一起玩吗？”

都亏凌紫英发问，岳弯才想起来，她今年还没安排具体计划。去年，她和曾小莲她们在自己家玩了一天。大家一起看电影，看动画，玩过家家，吃妈妈包的饺子……好像有些无聊。今年，做点什么不一样的？“我还没想好呢。”

凌紫英笑着说：“那妈妈建议你，可以和朋友一起商量看看，也许她们有好想法。”

好主意，这次让小莲子她们来决定去干什么。“妈妈，我给她们打电话问问。”

岳弯回房间取来一本书，两个电话号码在第二页最上面标注着。她拿起妈妈手机，给其中一个电话拨过去。电话铃响了，嘟嘟——几声，然后就挂断了？岳弯又试了另一个手机号，这回倒是接通了。对面传来一道家乡话的问候。“喂，叔叔您好，我是莉莉的同学。能麻烦您让莉莉接听电话吗？”

岳弯大方客气地说。“哦哦，我家莉莉同学啊……莉莉！有你电话。”

叔叔突然大声喊道，岳弯默默把手机递远。“喂……小月月是你吗？”

李莉气息不稳，看来是从哪里冲过来的。岳弯回答：“是我，今年小年要一起过嘛？”

“好呀，好鸭！”

李莉高兴地说，“不知道小莲子会不会有时间。”

“是啊，我刚刚给她家里打电话，没接。”

岳弯遗憾道，“要不我们直接去她家里问问？”

“可以，我知道她家在哪，在我家老家，离镇上不远呢。”

岳弯刚刚还担心莉莉也不知道小莲子家住哪。现在完全没有这种顾虑了。因为从镇上走路大概需要半小时左右才能到。两人约好吃完午饭，下午一点钟在镇小门口集合。饭后，岳弯先到的镇小，路上没什么人，天寒地冻的，大家都喜欢呆在家里取暖。没有事，一般不出门。岳弯随意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外套，头上戴着一顶毛茸茸，可爱小狗的帽子，围着她的粉色围巾，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短靴，整个人给人一种呆萌萌的感觉。今天没有太阳，厚厚的云层遮盖住天空，阴蒙蒙的，有些压抑，寒风拂面，冷得让人直打哆嗦。“那只狗头是不是岳弯啊？”

曾文问道。周诚慕和曾文在学校打了几个小时篮球，正打算回去。没想到，岳弯会出现在校门口。“很可爱。”

周诚慕微笑道，转身往回走。“不去打个招呼？”

曾文想，这两人又怎么了？“不去，再呆一会吧。”

周诚慕想到以前她见他就躲的场面，不知为何，有点害怕。“我倒无所谓，你这全身湿透，不赶紧回去换衣服，容易冻……”曾文见周诚慕盯着自己，不说话，大有如果他继续说下去，对方不介意拉他再练练篮球技术的意思。算了，重色轻友的家伙。岳弯等了一会儿，看见一抹橙色的身影从对面街口出现。李莉向她招手，示意她过马路。岳弯走到人行道，等左右没车时，赶紧冲过去。“小莲子她家在那边。”

李莉抬手在西边指了个方向，“新住宅区那片有条小路，从那走很快就能到。”

“那我们赶紧上路！”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两个人踩着崎岖不平，又坑坑洼洼的小路，蹦蹦跳跳地往远处山村田野走去。村口有一条几乎干涸的小河，岳弯走上石桥，从上往下看，冬天河水消失，里面常年受水流洗刷，沙砾打磨的小石头展露出来，个个圆润光滑，可爱的紧！有机会，她要捡几颗带回去珍藏。“小月月，快走啦！”

李莉过了小桥，在坡上喊她。“来啦！”

岳弯喜欢山间田野的气息，只有在这种地方内心才能真正平静，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好。乡间道路七拐八弯，在你以为前面是尽头的时候，再往前去，你就会发现柳暗花明又一村，视野再次开阔。“莉莉，到了吗？”

有点累，岳弯身上黏糊糊的，出汗了。李莉爬上最上面的坡，站定，面前这家就是曾小莲家。“到了！”

岳弯扶着李莉手臂，艰难地爬上来，几间红砖瓦房赫然在目，这就是小莲子家吗？房屋前面涂了一层白漆，上面爬满各种颜色划痕，有些地方甚至开始脱落，露出里面的红砖，远远看去像是孩子们的涂鸦。外面围的竹篱笆和她差不多高，它中间是一个木门。院里有片土地，种着不少绿色蔬菜，有上海青，包菜，西蓝花、胡萝卜……还有几颗朝天椒，偶尔有蜜蜂在篱笆内外来回飞舞，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色。李莉上前敲门，“来了！”

是小莲子的声音！李莉和岳弯紧张地站在门口，互相对视，给她个惊喜！“谁呀？”

曾小莲猜不到这个时间会有谁来自己家。爸妈都出门干活去了。门开的瞬间，两人齐声喊道：“Superise！”

“哇！怎么是你们！”

曾小莲高兴大喊，兴奋地将她们带进屋子，“你们来怎么也不和我说，我可以去接你们呀！”

“嗐，这不是打电话你也没接到嘛。”

李莉解释道。曾小莲想，可能爸爸不接陌生电话吧。“你们喝开水可以嘛？”

曾小莲她家只有待客的茶，但她并不打算泡，小孩子还是不要喝茶，对身体不好。岳弯她们两人乖乖坐在木质沙发上，“我们都可以。”

李莉好奇地打量曾小莲家内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整理得很干净。“我想看看你房间！”

李莉对曾小莲说道。“可以，但是小声点哦。”

曾小莲的房间算不上大，一张小木床，一张小书桌，几个大木箱子，占满了整个空间。床上两个小可爱正酣睡呢。一个是小莲子一岁多的弟弟，另一个是她七八岁的妹妹。李莉没忍住，摸了摸小娃娃软糯糯的脸，小声惊叹道：“好可爱～”三人轻声地出了门，在客厅小声聊天。“我喜欢这里。”

岳弯其实觉得过小年来小莲子家玩也很不错。她们可以一起去爬山，采野花，在山上玩。曾小莲提议，“你们要是喜欢，可以过小年来我家吃饭！我带你们去好玩的地方。”

岳弯激动地说，“好姐妹，懂我！”

“我没问题！”

李莉看出岳弯对乡村有浓厚的兴趣。回家后，岳弯和凌紫英商量这事。凌紫英没有阻拦她，只是要她保证，一定在天黑前回家。几天后，李莉和岳弯各自带着些礼物，再次出现在曾小莲家门口。这次开门见到的是小莲子妈妈。岳弯的第一印象就是她有些黑，但身材丰腴，果然生育能力不错。“阿姨好。”

两人礼貌地朝她问好。李芳侧身让孩子们进来，“叫我芳姨就好，小莲在房间。”

“你们来啦。”

曾小莲正在打扫房间，见她们进来，把自己的纸帽子摘下来，“我还要一会儿才能整理好。”

岳弯和李莉主动提出帮忙，三个人从曾小莲房间不同角落开始整理。两个小时过去，原本有些混乱的房间，瞬间整洁干净到一尘不染。曾小莲看了眼墙上挂钟，已经下午三点了。她从房间拿了一个竹篮，又到隔壁堆放杂物的房间取了小锄头。“妈妈，我们先出门啦~”三个人一起往更高的山坡上爬，岳弯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俯瞰整个镇子，“这里好高！喔~”声音在山谷间飘荡远扬，其他两个女孩学着她的样子朝山谷下面大喊，心情瞬间更好了！“看！那边有好多花！”

岳弯一下注意到不远处的油菜花田，迈着欢快的步子往山谷冲去。“等等我们啊，弯弯！”

“小月月，我们来比比谁先到！”

李莉在后面突然加速，冲在岳弯前面。岳弯不服气，我可是高中长跑亚军！脚下跑得更快，像一阵风吹过，一会儿没影了！等曾小莲到的时候，她们俩没了踪迹。她喊道：“弯弯！莉莉！你们人呢？”

身后菜花丛中，有个人影一晃而过。曾小莲知道她们俩藏起来，逗她玩呢。“你们再不出来，我就自己去采果子了！”

说着，她假装往另一个方向走。“等等我！”

李莉立刻从花田站起来，不出打算继续藏着。可岳弯没出现，在原地静静地等她们来找她。“抓到你啦！”

花田有些大，李莉和曾小莲眼神示意，两边包抄岳弯。两个人最后在花田中央发现岳弯，静静地靠近她。一下被她们找到，岳弯站起来，说：“我们摘果子去吧。这里有蜜蜂。”

“走，我带你们去！”

三个人在山上玩到快傍晚，曾小莲远远看到自己家烟囱还冒着点热气，“我妈妈做好饭了，我们回去吧！”

吃完饭，趁着天色没完全黑下来，曾小莲爸爸用摩托把她们载到新住宅区这边。“叔叔，我们在这里下车就可以了。”

岳弯和李莉从车上下来，跟曾大强道谢。“不用客气。你们路上小心，早点回去！”

“好，叔叔路上注意安全。”

曾大强骑着摩托走了，岳弯与李莉也刚好在这分别。临走之前，李莉突然问道：“小月月，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岳弯沉思片刻，“我的愿望是，希望今年除夕最重要的人都能陪我看烟花。”

她希望大家能在一起过年，除了家人，还有朋友的陪伴。“听说，小孩子在小年许的愿望都会实现哦~”李莉笑着说，“拜拜~小月月！”

岳弯微笑着看着她的背影，大概只有真的小朋友会相信这种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