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然！”

承天帝一拍桌子：“朕命令你，现在就给朕回府，你还想抗旨不成？”

宋昭然看沈闻璟一眼，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才悻悻领命：“臣告退。”

外头林尚书听到皇帝拍桌子，还在担惊受怕，就见宋昭然满脸不乐意地出来了。不等他说话，拉着他就往外走：“走走走，赶紧出宫，以后都是亲家，看这气的。”

金殿内，承天帝看着宋昭然离开的背影，又开始头疼了：“坐，那宋昭然一身的逆骨，有时候连朕的话都不怎么听，倒是听你的话。”

“宋将军只是忧心儿臣，父皇勿怪。”

沈闻璟在承天帝下手处坐下：“但宋家对大晟忠心可鉴，父皇——”“怎么，还担心朕因为今天的事儿，降罪宋家不成？”

承天帝有些好笑地看沈闻璟：“若本王真对宋家生疑，此事也不会交于你来处置，既是应了你，此事处置如何，朕自然不会过问。”

沈闻璟微垂头：“谢父皇。”

昨日，承天帝贴身大太监深夜造访恭宁王府，送来好大一摞奏折。沈闻璟随意翻看几个，大概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若不是有皇帝授意，他又怎么敢当着众朝臣的面，如此毫无顾忌地护着宋家。多少还是得费一番心思。众人只知他私心偏袒，又怎知，这其实也是帝王心思。“听说，你这些时日，在修整王府？”

承天帝面色缓和下来：“当年你挑了那处为府，你母后可是跟朕闹了好大的脾气，朕也说了你好几回，就是不听，现在倒好，宋家小九还没说，你自己就动手了。”

沈闻璟唇角勾起笑来：“自是想阿凝住得舒心些的。”

承天帝目光飘远：“除月是个好时候啊。”

他话锋一转：“宋家岁带回来一个外邦女子，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宋家一门三将，终究是势大了些。”

柳大人那些人，是想针对宋家没错。但说出来的话，也不是没道理的。自古功高盖主是大忌讳，宋家已站在武将最前列，如今大燕又不太安分。若真打起来，仰仗的还是宋家。宋家现在去提亲都能拿双珠上门，真到了那个时候，再有战功加身，将赏无可赏，赐无可赐。“宋家忠君之心，又能坚持多长时间？”

承天帝目光悠远：“身居高位，不得不防。”

他握紧了掌心的龙椅扶手：“朕不愿有一日，这龙椅谁来坐，都要宋家说了算。”

沈闻璟眉头微蹙。他一早就知道，即便承天帝近来对宋九凝态度温和，但依然不能让他放下猜疑。帝王之心难测，但凡是有能威胁到江山的事，再小也不会不放在心上。“父皇。”

沈闻璟起身，躬身大礼：“儿臣愿立军令状，只要有儿臣在世一日，这大晟江山，便永远姓沈。”

大殿气氛微微有些凝结。承天帝盯着沈闻璟看了许久，笑了：“朕自然对你有信心，否则，朕怎能如此轻易就下旨赐婚？”

全了这一对，同时将宋家最得宠的小女儿攥在手里。只要宋九凝还对沈闻璟有情，宋家就只会扶持沈闻璟，不能起一点反心。“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承天帝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看好宋家，除月大婚之日，便是大晟立储之时。”

沈闻璟心头一震：“父皇——”“朕知道你喜欢宋家那丫头，也有句话要提醒你。”

承天帝扶着他的肩膀起身：“君王重社稷，儿女情长，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事。小情惬意，却不能沉迷其中，忘了自己的身份。”

承天帝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每一个字都敲在沈闻璟心里。他眼睑微垂，声音更低沉了些：“是，父皇。”

“父皇。”

沈闻璟声音微顿：“父皇正值壮年，大可不必如此急着立储，儿臣也未有此准备。”

他对这个位置，向来没有多大野望。“云祁啊，朕知道你无心争夺这些，只是朕的几个儿子，数到底，也就是你最是合适。”

承天帝看着金殿外的天：“想保住宋家，就不要拒绝。”

沈闻璟一僵。“若你为帝，宋家便是助力，若他人为帝王——”承天帝缓缓转身：“就算宋家没有反心，旁人又如何放心身后站着一个宋家的你？”

沈闻璟神经绷紧：“父皇。”

“云祁，你记住，王爷和帝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身份，等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便能明白朕的意思。”

承天帝说着，摆摆手：“去吧，朕也累了。”

沈闻璟再没多说一句拒绝的话：“是，父皇。”

从昨日接到承天帝授意开始，他就隐隐有了预感。却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看着沈闻璟离开的背影，承天帝久久回不过神来。大太监从殿后转出来，看着沈闻璟逐渐变小的背影，有些心疼：“陛下，此事可是突兀了些？”

“对旁人来说，可能突兀了些，但对云祁来说，不会。”

承天帝缓缓坐回龙椅上，捏了捏眉心：“他不是朕那几个养优处尊长大的孩子，就算不想要，只要应了，也定会做得很好。”

“至于宋家——”承天帝目光中带着挣扎：“希望宋家，能就这样与云祁绑在一起，对大晟、对宋家，都好。”

老太监心中安叹一声。是啊，对宋家和大晟都好，只是这其中的为难，就都落在沈闻璟身上了。*沈闻璟走出大殿的时候，文武百官都已经退了个干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恍然间有种此路茫茫没有尽头的感觉。走到长路尽头的那扇门，沈闻璟轻叹一声，迈步过去。还没站稳，旁边突然冒出个脑袋来：“怎么的？陛下可是为难你了？”

这一下把沈闻璟都给吓了一跳。回神一看，就见宋昭然正探着个脑袋往门里看，似乎在瞧承天帝跟出来没。沈闻璟诧异看他：“岳丈在此作甚？”

不是都让他回去了吗？“你都为了咱老宋家做这么多了，老夫怎么可能放着你不管呢？”

宋昭然一脸你还跟我见外的表情：“陛下说啥了？干脆老夫进去请罪得了，反正骂也骂了，爱咋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