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挂冠多年，居然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听不明白了？”

沈闻璟视线与周太傅盯对上，表情倏地冷了下来：“太傅既已丢掉身份，如今便是，庶民。”

“你！”

周太傅脸色乌黑乌黑的：“你说什么？”

他自视甚高，就算多年不在朝，也依然有不少当朝大臣，入门拜访。如今被沈闻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言训斥，他面子上如何挂得住？“既是庶民，又怎敢在父皇和朝堂百官面前大放厥词？”

沈闻璟朝前一迈步，便让周太傅呼吸都深沉三分：“宋家如今正在为了大晟而战，周太傅若想编排宋家，还是换个时候。”

“哦，对了。”

沈闻璟笑笑：“周太傅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了。”

沈闻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本来就因为不能在朝堂上随心所欲护着宋家，心中不爽。这周太傅，还非得在这个时候碍他的眼，不是找死是什么？周太傅靠在以前的周侍郎身上，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白眼止不住的往上翻。要不是有人扶着，估计这个时候，人已经倒在地上了。就如今长街上这人挤人的模样，说不定还没出城，人就已经被踩死了。“太医，太医——”周侍郎惊慌失措地喊太医，可惜声音太弱，掩盖在百姓的欢呼中，根本就不显眼。好在承天帝身边的空间还算宽敞，真有太医看见情况不对，连忙就过来了。也是周太傅幸运，有晕倒事件在前，那太医入了金殿以后，为防万一就没出去。百官随性而出的时候，太医稀里糊涂的就也跟了过来，正好派上用场。热热闹闹的一通治疗，把人弄醒，承天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太傅身体不适，不如，朕派高手，送太傅一程？”

他看看前面拥挤的人群：“也免得太傅再受无妄之苦。”

他亲自送出宫，已经够给周家面子了。本来想着，送出城也就送出城，不费事儿。哪想宋家这么能作妖，简直就是举步维艰。从宫门到城门，距离也不算太远。可他们到现在，连直接从天牢出来的沈云阑都没接到。他现在不想面对宋家最闹腾的那两位，头疼。“老臣无碍，臣能自己走出去，”周太傅绷着一张脸，果断拒绝，“陛下若是累了，可先行回宫。”

堂而皇之地自己走出去，是他留给周家最后的尊严。若是被人带着，偷偷摸摸溜走了，那周家岂不成了落荒而逃，连最后的脸面都丢了？就算以后东山再起，这也是个抹不去的污点。“太傅既然执意如此，朕便先回宫了。”

哪想承天帝根本就没跟他客气的意思，装也不装了，带着大太监和两个侍卫，扭头就走。周太傅傻眼了。就、就这么走了？承天帝不是一向注意维护自己的形象，不应该会放弃今天这个在全城人面前做样子的机会啊。大太监斗胆出声：“陛下，可要加派些侍卫？”

“不必，周家那些人，还没胆子在皇城里闹事。”

承天帝摆摆手，准备亲自去清点一遍宋绍钦送来的东西：“可惜了，本来还想看看，宋小姐那丫头，还能闹腾出什么来。”

大太监沉默垂首。他很想说，加派侍卫，哪里是为了防周家。那不是为了防宋九凝的吗？他是真怕宋九凝玩儿得兴起，周太傅那不中用的身板，还没出去皇城，就被气死了。这不成平白落人口舌？许是另一边宋家又开始撒铜钱了。长街上再一次掀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周太傅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本就呼吸不畅的他，又开始头晕目眩。太医无奈之下，只好高声提醒：“把太傅抬高一点，上面呼吸顺畅。”

几个护卫把周太傅歪歪扭扭举起，各种姿势试了一圈。差点没把这条老命折腾没了，这才找到个轻松有效的姿势。躺着。虽然……场面多少诡异了一点，效果还是很明显的。至少周太傅呼吸顺畅、脸色都好多了。宋九凝靠在窗边，已经磕了一地的瓜子皮了。视线随着远处舞龙舞狮的队伍一路靠近，最后落在一个显眼的人形生物身上。这好好的走着路，怎么还有人搁浅了呢？靠近了些仔细看这人，好像就是那传说中的周太傅吧？死的活的？宋九凝吐掉瓜子，随手捏了颗个大饱满的，照着“搁浅”的周太傅脑袋就射了出去。周太傅明显一个哆嗦，捂着脑门就开始嚎。可惜，底下声音太热闹，她听不见。那她大哥和王爷，应该也过来了吧？再往上旁边一扫，正与沈闻璟的视线对上。宋九凝眼睛一亮。终于来了。她从袖中摸出一个细竹管，放在口边一吹。朝向楼内一侧的窗户一闪，左南风拎着个提盒就翻进来了。“看住这些人，尤其是那位，可是个高手，小心他耍阴招逃跑。”

宋九凝特意把那高手拎出交代：“我出去一趟。”

她从左南风手里接过提盒，里面是楼里准备好的要撒的铜钱。宋九凝抓了一大把，朝着沈闻璟方向远些的位置撒了出去。人群听响，一窝蜂挤过去，沈闻璟身边瞬间空出一片。宋九凝抿唇一笑，放下提盒，伸手在窗沿上一撑，整个人从窗口跃出。稍一借力，轻飘飘朝着沈闻璟身边落去。这京中人，哪还有不认识她的？她刚一落地，快被她折磨出心理阴影的几个文臣，瞬间就退得远远的。宋九凝懒得搭理他们，秀眉一挑，轻啧一声看向上头的周太傅。“几位大人好兴致，一大早抬着尸体游街呢？”

众大臣瞬间安静下来，齐齐目光诡异看向周太傅。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的像。“你、宋九凝，你说话注意一点。”

前周侍郎现在是恨极了宋九凝，可惜底气不太足够。“哦？那你报官好了！”

宋九凝嗤笑一声，眼珠一转：“本小姐大人有大量，如此场合，不与你计较。”

无数人侧目。这是传说中的宋九凝能说的话？转性了？“给。”

没等他们多想，宋九凝藏在袖中的手，抓着一把铜钱塞进前周侍郎怀里：“沾沾喜气。”

众人回头。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