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
躲在远处的宋清瑶，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脸上得意讥讽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变成了惊恐。“不要杀我，我没有要害姐姐的意思，都是……都是他。”
她一指倒在地上的沈云霆：“是他以势压人，我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庶女，怎么可能反抗得了一个皇子？”
“要不是他，我……我也不可能与姐姐闹翻。”
沈云霆躺在地上。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宋清瑶此刻的样子，他心中却奇迹般的没有愤怒，只有讥讽。这个女人，在后宫里耀武扬威的时候，可不见一点委屈。她乐此不疲地，想着如何折磨宋九凝的法子。看着宋九凝受罪的时候，她可没一点不安。殿中的人注意力有一瞬都集中了过去。尤其是状态很奇怪的沈闻璟，目光也扫了过去。他摇摇欲坠地朝前走出一步，显得极为吃力。“主子……”裴煜心中不安，似乎想要开口询问一二。沈云霆没有心情注意他，他的视线，全被沈闻璟奇怪的状态吸引。熟悉的声音，仇恨的眼神，还有方才那一招招的剑法。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沈闻璟似乎没了力气再往前走，手中长剑突然一掷。锵！长剑划破长空，飞跃半个大殿。将察觉不对想跑的宋清瑶穿喉而过，死死钉在墙上。剑柄还在微微晃动，宋清瑶靠在墙上，瞪大了眼睛。鲜血汩汩而出，宋清瑶嘴巴张得大大的，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失去武器的沈闻璟，一脚踩在沈云霆的腿上。骨头被碾碎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回响，让人毛骨悚然。不知过了多久，沈闻璟脸上厉色渐消。他摇晃着倒下，被裴煜扶住。又是一道寒芒。裴煜手中长剑划过，沈云霆感觉自己视线天摇地转。最后，他看到了自己无头的尸体。靠在囚车里的沈云霆猛地睁开眼睛。方才那一幕幕的场景，似乎就在眼前。可是，被剑刺得遍体鳞伤的痛，被削首的恐惧，他竟都感觉不到。脑中一直回响的，却都是脑中那凄厉的声音。还有将宋清瑶穿喉而过的长剑。他突然想起了，还在潭城的时候。他不甘心离京，时刻关注着京城里的情况。乞巧那日，刺客潜入京城，趁乱刺杀。他特意买了当日的情报，得知宋九凝一人一剑横空出世。将刺客尽数拦在了皇后等人数米之外。有刺客见势不妙，试图逃离。宋九凝一剑掷出，将那人钉死半路。方才沈闻璟击杀宋清瑶那一招，熟悉又陌生。是她吧。一定是她吧？他以为自己方才听到的声音，是想得太走火入魔，产生的幻觉。果然就是她吧？她死了，也不肯放过他，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不对，不对。沈云霆抱着头，使劲摇晃着脑袋。她一直都没有动静，却在看到他羞辱沈云祁，才突然爆发。周身突然泛起一股绝望的痛来。即使她死了，更在意的也不是对他的恨，而是因为沈闻璟。这一认知，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没有人在意他，果然是没有人在意他的。胸口气血一阵翻涌，沈云霆嘴角缓缓溢出一口黑红的血来。记忆中骨头被碾碎的感觉如此清晰，似乎重新在他的身上来了一遍。让他痛不欲生，却连一个痛苦的音节都哼不出来。几个负责看管的狱卒，正看里面的迎亲队伍看得起劲儿。闻到血腥味儿，才反应过来。这一出把他们给吓得不轻，也顾不上看热闹了，连忙开始招呼前面的人。“让一让，快让一让。”
他们瞬间想到了今天一早发现的异常。这人要是还没砍头，就因为意外吐血吐死了，就是他们监管不利。他们怕不是要跟着沈云霆一起掉脑袋。狱卒们一身的官服起了作用。加上迎亲的队伍已经过去了，心里也没什么不满，老老实实让开了位置。沈云霆靠在冷硬的木栏上，眼睛一阵阵发黑。他看不清眼前的场景，却知道这些狱卒想干什么。他不甘心，不想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可他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他越是急火攻心，吐的血就越多。吐血越多，那几个狱卒就越怕他死在路上，动作就越快。他们干脆也放弃了后面的游街时间。硬是在拥挤到丧心病狂的长街上，提前半个多时辰，把囚车送到了菜市口。其他人早就提前等好了，一个个的伸着脖子，往人群里面看。刽子手从不离手的刀，都放到一边了。此时正踩在一个木墩子上，抱着栏杆，使劲儿往远处瞧。看！他堂堂皇子，要死的时候，连负责杀他的刽子手，心都不在他的身上。或许心里还在埋怨他。就因为要来砍他的头，错过了这么一个，能近距离看热闹的机会。他沈云霆这条命，竟一文不值。有人把他拖到木桩子面前。看着木桩子上黑红的印记，沈云霆也不知道是谁的血。再想刽子手方才踩着墩子的样子。或许他身前这个，被踩过。沈云霆直犯恶心，血就跟吐不尽似的，一个劲儿地流。“十皇子殿下，陛下有旨，若您还有什么遗言，眼下尽可说出来，臣一定帮殿下带进宫去。”
监斩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沈云霆朝声音来处看去，努力眨眨眼睛，才勉强看清了些。是个生面孔。连他都没见过的人，想来也只是个芝麻大的小官。他的命，居然落到他看都不屑于看一眼的人手里。努力蠕动了下唇。沈云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如今，他又哪里能说得出来？监斩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挥手，屏退左右：“你们且退远些，本官上前细听。”
众人只当是沈云霆要交代给承天帝的话，他们听不得，连忙退出去老远。监斩官信步下来，走到沈云霆面前，缓缓蹲下了身。“我知道殿下说不出来，不过，我却有话要对殿下说。”
他压低了声音：“王妃命我带句话给殿下。”
王妃二字，让沈云霆瞬间瞪大了眼睛。“王妃说……”监斩官露出一抹恶意的笑：“殿下就带着未出口的话，一起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