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余笙发现自己被双手反绑在一处水产店的地下室。腥臭阴暗,巨大的塑胶盆里,是疯狂跳动的鲫鱼,像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突然,一双油皮雨靴踏着污水走入地下室的门,男人看了眼角落瑟缩的余笙,走到塑胶盆边,掐起一条蹦得最欢实的鲫鱼丢在菜板。不怀好意地说:“小孩儿,来,我们玩个游戏吧......”话音刚落,“哐哐”两声,鱼头被敲扁,血肉汁水四溅。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被男人丢了过来。余笙下意识看去,赫然发现是一截人类的小手指!瞳孔收缩。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去,果然发现男人的手上有一个丑陋的豁口。原来,刚刚他不只是敲扁了鱼头,还剁下了自己的一小段手指。余笙的身上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汗毛倒竖,头皮发麻。狂跳的心脏似乎下一秒就会从嘴巴被吐出来。男人完全不理会手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咧开嘴,问角落哆哆嗦嗦蜷成一团的男孩儿:“好玩吧,要不要试试?”
余笙再早熟,也还是个八岁的孩子。见到这种场景,已经吓得尿了裤子,连头发丝儿都在剧烈地颤抖。过度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惊恐的眼泪和鼻涕,反绑在背后的手合在一起,像是拜佛一样,努力上下摆动。“叔叔,你放我走吧,呜呜......”“嘿嘿。”
残忍的笑。“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你放我回家吧叔叔,求你了......”可是,他哭得越惨,男人笑得越是兴奋。余笙绝望极了,害怕极了。爸爸,秦叔,谁能救救我......千钧一发之际,男人接到一通电话。他不得不丢下菜刀,重新用半干的黑色布袋罩上了余笙的脑袋。紧接着,是“扑通”一声。冰凉的河水充斥着四肢百骸。晕厥的余笙下意识地张嘴,却瞬间被河水填满。“咕咚咕咚”。余笙想要挣扎,奈何手脚还被麻绳束缚着。渐渐地,胸腔内的五脏六腑都好像要冲破皮肉。绝望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心跳,是他能感到的唯一的东西......余笙死了,死在了渔港附近的小河。后来,余笙活过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爸爸的死讯。还是这所医院,熟悉的走廊。八岁的余笙,搂着瑟瑟发抖的余韵,像个抗事的大人一样,在急救室外听医生宣判父亲的死亡通知。分明,他也才死里逃生。分明,他也会被吓尿裤子,也才是个字都认不全的小学生......V003。宋怀还在碎碎念着他们所谓的“儿时的美好回忆”。其中最主要的内容是,余笙突然出国后,两人有多么多么思念他。他们思念的,宋怀都开始发了腮。思念的,牧铭琛都减了“婴儿肥”。窗外的太阳偏过树梢,窗口的加湿器调节了室内干燥的空气。没有人搭话,宋怀全靠自己单方面输出久了,难免有些口干舌燥。他将脸放在加湿器上面,透过水雾看向病床上不知道想什么的余笙,问:“余一米,你这里都没有喝的吗?”
思绪回笼,余笙看了眼开始回流的输液管,拔掉了手臂上的针头。然后,指着茶几上的水壶,说:“水。”
谁要喝水?“我是说啤酒、果汁、汽水。”
这些东西本来是VIP病房的备品,可是他翻遍了V003的冰箱都没看到半瓶。“我姐觉得那些不够养生。”
“......也是,余姐姐确实在养生这方面颇有研究。”
算了,太渴,将就喝吧。宋怀倒出来一看,皱眉:“你这水的颜色不对啊,好像过期了。”
“枸杞、黄芪、菊花、红枣。”
余笙说,“我姐说冲来喝可以养肝明目,益气生津,提高免疫力。”
这么好?那可得常常。宋怀一连喝了两杯后,看着空杯感慨:“余一米还真别说,这水甜甜的,味道真不错。”
余笙似乎又累了,再次垂睑把玩起了自己的手指。宋怀补充了点儿水分后,又开始念经。其实,屋子里一共有三个人。与一直叽叽喳喳的宋怀不同,牧铭琛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又与神游天外的余笙不同,牧铭琛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在凝视着病床上的余笙,什么都没想。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画面:一个在说,一个在看,一个在想,却没有一个在听。这时,挂断电话的乔桉,单手叉着腰走进病房。她看也没看沙发上的两人,径直走到余笙身边,柔声地说:“饿吗?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宋怀抢答:“我想吃月亮虾饼、木瓜色拉和冬阴功汤。”
乔桉不理会他,继续自己的话:“还想吃粥幺?不然,换成清淡点儿的汤面,怎么样?”
余笙抬眸,视线从乔桉素净的脸划到宋怀的身上,说:“冬阴功。”
宋怀欢呼:“哈哈,有眼光!”
没等他开心两秒,余笙又补充:“你吃完,顺便帮我带一碗清淡点儿的汤面。”
“......”宋怀不满地嘟囔,“泰式哪里会有清汤寡水的汤面?”
想支开他就明说嘛。与此同时,像雕像一样端坐在一边的牧铭琛竟然动了。他拍了一下宋怀的手肘,示意他跟自己走,然后站起了身。“三少你要陪我去吃泰式?”
感动。“你陪我去买面。”
说着,牧铭琛就不由分说地拉着宋怀走出了病房。乔桉觉得牧铭琛有些反常,扭头看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的背影比以往多了分深沉。这时,余笙探出右手,毫无预兆地捏住了乔桉的手腕。微凉的指腹在腕间微微摩挲,随后轻轻一拽,把头埋在了她的腰间。“嘶——”撞到伤口,乔桉倒吸一口冷气。余笙立即反应过来,松开环抱她的手,“抱歉,我忘记你这里受伤了。”
乔桉看着他头顶的乱发,没有说话。而是转了个方向,将余笙的脑袋重新按在了怀里。“这里不疼。”
浓密的睫毛颤颤,细碎的笑意漫上眼尾。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余笙重新抬起了头。他将自己的屁股往旁边蹭了蹭,对乔桉发出了诚挚的邀请:“站久了会累,要不要躺躺?”
乔桉忍不住想,这人会不会有些蹬鼻子上脸?可是,最后她还是被男人春水般的眼眸蛊惑了。“不会挤到你吧。”
“不会。不然,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