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德一介文官,为了尽快破案,竟也只得暂代城守备之职。今日上京城与往日无异,沈天德带着士兵们自街上鱼贯而过,分明他满心都关注着康王一案,却又分明察觉到,路过的百姓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莫非百姓们都知道了什么?他一着急,揪着路边吃茶人的领子便问:“你为何鬼鬼祟祟与人言语?可是知晓了康王一案的真凶现在何处?”
那人吓得变了脸色:“沈大人可莫要胡说!”
“我一介草民,怎会与那等血案扯上联系!”
“那你因何看着我,莫非是说我的坏话不成!”
沈天德已经被连日来的高压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连带着脾气也有些急躁。一旁的副官忙不迭拉着他走了。沈天德烦躁地扯了扯领子,驱散几分燥意。可百姓们的指指点点却好像更多了些。沈天德四下看了周围一眼:“他们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沈大人!”
副官拉着他迅速穿街而过,等到四下无人时才和盘托出,“您家出了个天煞孤星啊!”
“天煞孤星!”
沈天德心底一惊。但等到副官说完缘由,他的脸色又早已黑成了锅底。这个成事不足的贱人!沈天德眼下已经没了继续查案的心思,憋着一口气回到府中。林氏早已温柔小意地过来替他更衣,谁知,却被沈天德低低地骂了一声:“贱人!”
林氏拿着衣服的手一顿,仍是柔声道:“老爷,你说什么呢?今日谁又惹你不快了?”
沈天德一张脸沉得能滴出墨来,他转身看着林氏。饶是成亲十余年,与沈天德朝夕相处,林氏也不曾见过他露出这般神情。当即便有些吓着了。沈天德却怒发冲冠,咬牙道:“贱人,是不是你!”
“我?”
林氏被突如其来的指控吓得蒙了一瞬,心底骤然涌上委屈。她尽心侍奉的丈夫,竟然无缘无故地骂她贱人!回过神来后,林氏不可置信地摇头看着他:“老爷,你说什么呢?你竟然……”林氏哽咽了一下,眼泪猝不及防滑落,紧跟着响起的便是她颤抖的声音:“你竟然用这种话来辱我!我可是你的妻子!”
见她落泪,沈天德眸中闪过一丝动容,随后又迅速硬起心肠。“你自己做的事,连累整个沈府蒙羞!如今整个京师都知道,我们家出了个天煞孤星!单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如今全京师都在帮着月姐儿说话呢!”
沈天德的语气很重。林氏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个圈儿。原本她听到沈家出了天煞孤星,心中还有几分解脱,她昨晚想了一夜,觉得只要她运作得好,便是沈时月天煞孤星的名声传出去了,灵儿也不会受到牵连。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沈天德的下一句给镇住了。世人都对天煞孤星避之不及,怎会有人帮这种克夫克子克父克母之人说话呢?“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氏已经顾不上哭,一把拉住沈天德要问个明白。沈天德看了她一眼,到底是捧在手心里宠爱多年的爱妻,他也不忍过多苛责。何况,万一其中还有隐情呢?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坐到桌案前。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底下一个婆子便来通传:“老爷,夫人,大小姐来了。”
听到沈时月来了,沈天德和林氏互相对视了一眼。沈天德倒也没多想,直接叫沈时月进来。而林氏,却攥紧了拳头,将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贱人!竟然送上门来了!通传的婆子出去不过片刻,沈时月便一身荆钗布裙,走了进来。沈天德一愣:“月姐儿,你这是……”“叔父……”沈时月刚一开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身子也直直地跪了下来。沈天德下意识伸手去扶住她。对着这张和大哥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他心中到底还是念着几分骨肉亲情的。“月姐儿,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下意识地,他便将沈时月和外头流传的流言联系在了一起。果然。沈时月哭得满脸是泪:“叔父,月娘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
沈天德直觉不对,林氏闻言却是脸上一喜。她本来就想赶走沈时月,如今小蹄子自己要走,不这个是个机会吗!“月娘是天煞孤星,克病了祖母,又被外男闯入闺房,虽然侥幸保住了清白,可若是传出去,名声不好,还会因此连累沈府,月娘,月娘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庄子上住,离沈府远远的,月娘会每日吃斋念佛,求佛祖保佑祖母身体康健,保佑叔父仕途亨通。”
沈时月抽抽噎噎地说着,虽然说得断断续续,却十分情真意切。沈天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的同时,心间又是震怒又是心疼。心疼的是沈时月这种时候了都还想着沈府,震怒的是,竟然有外男胆敢闯入沈府女眷的闺房!沈天德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话,林氏先一步上前拉住沈时月,佯作关切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用力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月姐儿,你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外男?”
和沈时月交手几次,她一次都没能讨好,这一次,她一定要在沈时月将真相说出来之前,将苗头狠狠掐灭!然而沈时月却哭得更凶了,直接道破:“叔母,就是昨日你亲自带着闯入我闺房的男子啊!他还说我是天煞孤星,要杀了我呢!”
林氏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回头去看沈天德。沈天德闻言,脸色果然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林婉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竟然带着男人去月姐儿的闺房!”
这乃是有悖女德的大忌!“你身为沈府主母,竟然,竟然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你要是害了月姐儿,你让我日后如何跟我死去的大哥交代!”
话落,沈天德狠狠地一拍桌子,将桌上的瓷器震得叮当响了响,还有一个竟直接滚到地上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