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刚才那辆出租车,江澜帮张奶奶拎着东西放进后备箱。张奶奶东西不多,那些发霉的被褥和破烂的衣服,全都不能要了。但是张奶奶舍不得,漂泊的几年,她已经穷怕了。她怕再次被赶走的时候,连蔽体的都没有。江澜能体会到她的感受,将她的东西都打包拿回了别墅,帮她放在了杂物间。可能是一场病刚好的原因,江澜放好东西,她眼前突然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刚换完衣服出来的张奶奶立即扔下拐杖冲过来,“澜澜!”
江澜被扶起来,她脑袋摔这一下,很疼,缓了许久,才幽幽地睁开眼。“你这是怎么了?”
张奶奶见她醒了,也松了口气,“好端端的怎么晕倒了?”
江澜抬手比划:可能是贫血。刚拿掉孩子,又生了一场病,贫血是正常的。“哎,你别忙活了,快去歇着,奶奶给你煮一碗红糖水喝。”
张奶奶扶着她去沙发,江澜望着关心自己的人,脸上久违的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张奶奶洗干净了脸,是那样和蔼可亲的一张脸,给了江澜莫大的安心与温暖。趁着张奶奶进去煮红糖水,江澜拿出手机查看微信,司凝还是没有给她回消息。她看向旁边的购物袋,那里面,她装着一部同款新手机。江澜将手机拿出来,把卡换到新手机上,旧手机装进盒子里,放在了茶几下的抽屉里。拉开抽屉,里面的离婚协议还安安静静躺着,和原来一样。江澜盯着离婚协议几个字,她沉默了片刻,重新关上抽屉。她用新手机给司凝发了消息,给她打电话。司凝这几天都喝得酩酊大醉,接电话的时候也含含糊糊,甚至都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干什么?你们有完没完!”
江澜被她吼得一愣,握着电话只能沉默。司凝也察觉到什么,她睁开眼,看了眼手机屏幕,神色稍微松动了几分。“是你啊,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一堆人给我打电话,一堆网络圣人劝我去自首,还有骂我的,还有来看笑话的。”
司凝说到这,她笑了几声,笑声充满了苦涩。“这人啊,只有在你落难的时候,才能看清楚身边的妖魔鬼怪,哈哈~”江澜听着她的声音,心中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可她说不了什么,最简单的安慰都做不了。司凝自顾自地说:“这群人,平时怎么伪装的这么好呢,我现在听他们说话都觉得恶心,这样一比起来,陆竟池我反而把他看顺眼了,你说好笑不?”
比起那些蜜里藏刀的嘴脸,陆竟池好歹不爽就直接说了出来。司凝想,这些年,还是她过的太顺了,以为自己阅人无数,好人和坏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现在我知道了,除了好人和坏人之外,还有妖怪啊,什么样的妖怪都有。”
“你知道吗?前几天晚上,我走在路上,突然冒出来一群人,他们冲着我扔石头,还对我拍照,他们打着正义的幌子,明目张胆的做着与正义截然相反的事,在这之前……”司凝顿了顿,“我刚和那个自称是我最好的姐妹通过电话。”
江澜静静地听着,司凝的声音沙哑,不再有从前放纵不羁的潇洒,也不再有桀骜难驯的意气。只剩苦涩与苍凉。她难过的,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害死了那么多人,还有曾经那些好友的背叛。司凝现在这样,她难辞其咎。司凝苦涩的笑了起来,“她居然出卖我,小澜澜……为什么会这样啊?”
说到最后,江澜听能明显听出她语调中的哽咽与绝望。江澜喉头滚动,酸涩涌上眼眶,她紧紧握着手机,张了张嘴,依然发不出声音。过了好久,司凝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她说:“我要去自首,你要不要来见我最后一面?”
“你来,就敲一下,不来…你就挂了吧。”
她受不了这种折磨,比起痛苦的活着,她宁愿去牢里赎罪。这样就不会连累更多人了。江澜握着手机,没有挂电话,也没有敲屏幕。司凝也是受害者,她不该承受这些。只是太过善良的人,做错了事,活的都不会顺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凝苦笑。江澜抬起僵硬的手指,内心煎熬良久,才轻轻地敲响屏幕。司凝终于笑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笑声和原来一样爽朗。江澜挂了电话,站起身,朝着别墅外奔去。等张奶奶端着红糖水出来,早已不见了江澜的影子。江澜打车直奔警局,她生怕去的晚了,就再也见不到司凝了。她来到警局斜对面,一眼看见了熟悉的摩托车,司凝还是穿着原来的休闲服,她跨坐在摩托车上,在抽烟。江澜付了钱,快步朝着司凝跑过去。她气喘吁吁地来到司凝身边,司凝掐灭手里的半截烟,她咧着笑,打量着江澜。这个司凝,好像和电话里的不是同一个人。她还是那么阳光潇洒。“你是特意打扮过来见我的吗?”
司凝开着玩笑。江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白色的毛衣,白色的裤子,这不就是她最平常的装扮么。“开玩笑的。”
司凝习以为常的捏了捏她的脸蛋,她目光一转,落在江澜的小腹上。司凝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腹,“他乖不乖?”
江澜怔怔地盯着她,无语凝噎。司凝没有怪她,和她像原来一样,聊着家常,这比打骂江澜还要令她难受。看着司凝期盼的目光,江澜扯出一抹微笑,微微点头。他很乖啊,被拿掉的时候,不吵不闹,一声都没吭。司凝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花,“哭什么,哭多了对宝宝不好,等我出来,他是不是就能走路了?”
江澜紧抿着唇,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她最爱的人,赐了她一场生离死别。一场是她的孩子。一场是她最好的朋友。全都要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