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他,他还是个小孩子,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说她是个猴子。她那时候真的是个猴子吗?江澜记不太清了。明明在江家的时候,她白白胖胖的,别人都夸她可爱。也有可能是那时候的陆婉柔太胖了,小时候的陆婉柔是个胖子,和陆婉柔站在一起,有了对比,她倒是显得有些瘦弱。他虽说觉得她像个瘦猴,可江澜仍然记得他那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把她从上到下看了好多遍。后来他又私底下偷偷找到她,问她是不是真的是爷爷给自己找的媳妇。那时候她不会说话,就那么盯着他,眨巴着眼睛,听不懂什么叫媳妇。在得知她是个哑巴的时候,他惋惜的揉着她的脑袋,一本正经地说,“真是可怜,跟我一样。”
她不懂,他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可怜呢?直到,在他某次考试成绩不理想,她听到陆盛文和陆夫人的轮番训斥,而陆婉柔考试倒数却抱着玩具在沙发上打滚之后,她才有那么一点明白他说的可怜是什么意思。思绪越飘越远,因为失血,她的脑子也变得混沌起来,而那些久远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如同走马灯,在她脑海里闪现而过。而在最后,江澜却在自私的想,如果能重来,要是永远想不起来,做个哑巴,该多好。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那些走马灯一样的画面,也开始淡去,就像照片褪了色。陆竟池忽然睁开眼,鼻尖缭绕着浓浓的鲜血味道。他忽地掀开被子,看到了枕头下大片的鲜红,瞳孔狠狠一缩。一把抓起江澜的手腕从枕头拿出来,她的整只手鲜血淋漓。“江澜!”
他反手抓住被子摁在她伤口上,又拍了拍江澜的脸蛋,“江澜,江澜醒醒!”
江澜闭着眼,没有回应,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水,在灯光下闪烁。“你怎么敢?”
刹那间,男人脸上浮现出无数种复杂交织的情绪,又愤怒,恐惧,害怕以及慌乱。“胡耀!!!”
一声怒喝,将楼下沙发上的胡医生惊醒,惊得他从沙发上滚在地上。他揉了揉眼睛,反应过来之后,连滚带爬地朝楼上跑去。“怎么了陆先生……”胡医生话没说完,就已经看到了床上的鲜红,他愕然的瞪大眼睛。不敢耽搁,他冲过来替江澜包扎伤口。“不行,伤口造成二次伤害,血管破了需要缝针。”
胡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只能用笨方法,找来绳子把江澜手腕紧紧勒住阻断血流。“快送医院!”
胡医生焦急地说,“可能还需要输血。”
他话音刚落,陆竟池便抱起江澜,大步流星地冲出卧室。以最快的速度将人送去医院。手术室外,陆竟池一言未发。他身上还染着江澜的血,和之前江澜坐在这里一样。林征跟胡医生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视线时不时落在陆竟池身上。他头发凌乱,穿着黑色的居家服,近乎茫然地盯着地面。林征和胡医生在用眼神交流,问什么情况。胡医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光看伤口,只能看出江澜抱着必死的决心,才能那么狠得下心把刚刚结痂的疤撕下来。正常人撕个倒刺都需要勇气,又何况是这么深的疤。四个小时后,医生走了出来,陆竟池这才猛然抬起头。林征问道:“怎么样?”
医生蹙着眉,叹息着摇了摇头。陆竟池忽然站起身,一个箭步上前揪起了医生的衣领,“你摇什么头?”
医生被他阴鸷的目光吓得脸色一变,“你,你冷静点……”陆竟池死死盯着医生,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我问你摇什么头?”
在医院见过不少医闹,但他们也只是闹,还从未见过如此真切的杀气。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再摇一下头,这个男人就会把他大卸八块。林征在旁边说,“到底怎么样,你赶紧说啊!只是失血过多而已,不至于……”后面的话林征没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