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啦，你的封印好像收不回去了。”
艾希利亚跪坐在绮莉旁边，巨大的落地窗后面漆黑一片，“今晚没有星星和月亮，天好暗。”
“艾希，你在啊。”
“他们都走了，只有我在。”
封印被修好了，但已经被她触碰过的东西总会留下点痕迹，那一团庞大无比的能量跟她只隔薄薄一层，绮莉却并没有兴趣再接触它。“我错了，我不该相信他。”
被人欺骗的感觉说不出来的难受又新奇，她不断咀嚼着自己的悲伤，把自己的零件一个个拆分出来钻研着，她灵魂中驳杂的碎片，天生带有名为欲望的隐疾是如此美妙，享受着他带给自己的悲伤和喜悦，绮莉伸出手遮住头顶星星点点的荧光，在黑暗中合拢掌心，她要的东西，就得是她的。“艾希，你是人类吗？”
“按照你对人类的定义来看，我应该不是。”
“你体会过被人欺骗的感觉吗？很有趣，又有点讨厌的感觉。”
“要不要尝尝看。”
艾希利亚从手边的花瓶里挑了一朵递到绮莉嘴边，她舔了舔花瓣，把花揉成一团吞了进去，水滴状的花蕊迅速化在口腔里，没什么味道，倒是有种特别的感觉。“碎片吗。”
绮莉仔细品尝了一下，总觉得没有自己的欲望那么美味，“还好，是很普通的灵魂。”
“平凡却又独一无二的灵魂，美食需要用心品尝，不能理解其中的情感，自然尝不出特殊的滋味。”
“如果你是指心灵的话，我没有这种东西。”
“按照人类的意思理解，这个心应该是指灵魂吧。”
“听上去很麻烦。”
“是啊，我们跟他们眼中的世界有很大区别呢。”
“我跟他也一样吗？”
“是啊，但是没关系，人类跟人类之间往往也很难相互理解，所以大家都是一样的。”
“无所谓。”
绮莉摇摇头，靠在艾希利亚怀里闭上眼睛，“只要我们能在一起，这样就好。”
“说起来，再过几天你大概就能见到他了。”
“为什么。”
“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完啊。”
绮莉脱离艾希利亚的怀抱，坐起来认真思考了一下，缓缓开口道：“理解，原来是这种用法，我懂了，我会尽量学习的。”
“按专有名词来说，这叫共情。”
“很难。”
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绮莉只能收集多数人的情感素材，以此作为判断依据，但除了共情，她还有一种办法能够探知到他的行踪，绮莉正要打开亡灵书，手臂却被艾希利亚按住了。“会被未来发现的，就算有亡灵书在，现在的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再打一架也无所谓。”
“你不懂，这样才有偷情的感觉嘛，说起来学校好像没教你实用的魔法吧，我来教你一个。”
“什么？”
“造梦。”
黎和叶拨开巨大的花叶，头顶上有一座高高的塔，绿色的星星闪烁荧光，他抬起手，手指上的绿宝石戒指反照出他的脸，透过纯净的宝石门扉，他看见绮莉面无表情的贴上他的手，门上的金线把她的脸切割成菱形块，黎和叶手指微曲，穿透大门跟她十指相扣，再一使劲，带着绮莉落入深海中，头顶是神殿地板雕刻的花纹，绮莉没有往上看，也没有试图寻找他被未来封印的誓言，默念他的名字会被他察觉。“我们又见面了。”
绮莉扯起一个平淡的笑容，一手握着黎和叶的手，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没有痛觉，没有窒息感，黎和叶只觉得困，他努力睁开眼睛看向绮莉。我见过你。绮莉松开手，没什么情感波动的眼神冷冰冰的在随着海水游动。绮莉，我见过你，在孕育我们的摇篮里，在千百年轮回的梦里，淌过灵魂奔涌的长河，你我本应为一体。他抱着绮莉，两人的身体像滴进海里的颜料般融在一起，一丝一缕透过他熟悉的每一个碎片纠缠在一起，黑与白的隔膜越显清晰，他熟悉的灵魂再也回不到他的身体里了。“你……见过我？”
漆黑的海底闪过一丝绿芒，他的灵魂深处是被未来掩藏的心声和记忆，她没看出来黎和叶更多和她有关的记忆。“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和你……我把你忘了，对不起，对不起……”黎和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凭本能语无伦次的对着绮莉道歉，心里又有个奇怪的念头，我为什么要道歉。脸颊传来冰冷的触感，海水带着他的身体飘飞出去，变成一朵朵黑色的花压在他头顶，遮天蔽日，无穷无尽，仿佛要被淹没在漆黑的花海里。夜之女神，未来和艾希利亚的身形像巨大的黑影砸向他的脸，天地倒悬，花瓣被一阵狂风吹的四散凋零，他抬手遮住半张脸，手上的绿宝石磕在眼皮上。“这个世界，怎么乱七八糟的……”穿过繁华的梦境世界，黎和叶熟悉的身影不断从他身边闪过，艾希利亚看了眼坐在树上的莫迪，转身走入另一个人的梦境。春海镇镇口有一座古朴的大桥，桥下是湿润的泥地和苔藓，中间有几块宽大的石台，艾希利亚跳上台阶拿起篮子里的烤红薯吃了一口，台边正在捉鱼的孩子被吓了一跳，一头栽进平缓的小河里，不小心呛了几口水，从水里爬起来愤怒的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偷我的东西吃！”
“这是你小时候的样子吗？”
小男孩呆愣了几秒，身形瞬间拔高，高大的影子遮住了桥下的艾希利亚。“我在做梦？”
艾希利亚几口吃完完全没有味道的半只红薯，舔舔手指才道：“是呀。”
“艾希利亚？”
“你在叫我吗？”
“刚刚梦里的人是你？”
男人失笑，从床上坐起来披上衣服，“梦里的东西好吃吗？”
“没有味道。”
“那我烤给你吃。”
他用斧头劈开椅子，折了几根细小的树枝，又拿了一沓没用的文件引燃，摆弄好这些之后才想起这里没有红薯。“给，你要吃几个。”
艾希利亚随手变出一个递给他。“两个吧，我吃半个，剩下的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