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个高壮大汉,打量着苏家的房屋。为首的是城里有名的邹汉三,专门放印子钱的。只从外表看,就不是个善茬,肩宽体壮,青筋虬结的手臂上,还带着坑坑洼洼的刀疤。他们大咧咧地进村,后面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妇人。“叶浅浅,该还钱了,是叶家给,还是夫家给啊?”
邹汉三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刀,眼神阴鹜。呵!穿着男人的衣服,看来和秀才挺恩爱啊!叶浅浅看向邹汉三,问:“还多少钱?”
“一百两!”
“一百两!你咋不去抢呢!我只借了20两!”
叶浅浅知道会翻倍还,但也没想到会这么离谱。果然,古代法律太不完善,对这些灰色产业管理的更是松弛。听到叶浅浅的话,邹汉冷笑着,小刀在手里旋转一圈:“怎么,想赖账?可以,一根手指头顶10两,10根正好抵消。”
周围一片吸气声。他手下的一个光头冷笑,一脚踢翻了猪食桶。“不准你在苏家撒野!”
林哥儿冲过去。“呵!小兔崽子!”
光头一把提住林哥儿的衣领,一巴掌扇过去。眼看林哥儿就要被打,却被横踢过来的脚挡住。光头一个趔趄,右臂传来火辣辣的疼,骨头都要断裂般。“要债就要债,不准打人!”
艹!刚才是这娘们踢的他?哪来这么大力气!活不耐烦了!光头面露凶相,随即看到她扯开的领口,眼神一荡,却被邹汉三呵斥住。叶浅浅赶紧收拢了衣领。邹汉三眯眼看向叶浅浅。刚才那一脚,可谓十分凌厉有章法。叶浅浅就是根没骨头的柳条,今日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神也锐得很。不像借钱时那副蠢样。他在打量叶浅浅,叶浅浅也在看他。“这位大哥,你饿吗?”
“叶浅浅,少他妈套近乎!要是不想被你家秀才休了,就赶紧拿钱,老子没工夫和你瞎扯!”
邹汉三当然饿,早上吃了一大碗面,这走了半天路又饿了,饿得心慌。眼前要是个男人,早一巴掌抽过去了!门口站着看的李婶紧张地喊:“阳哥儿媳妇快别说了,先凑钱吧!福顺已经去喊阳哥儿了,这几位兄弟也稍等等,给点时间。”
人家手里的刀子不长眼,真是要吓死人了。“100两呢!去哪里凑啊,刘氏卖了家里房子都抵不上,可真是个祸害。”
“是呢!阳哥儿刚考上秀才,要被她拖累死了!”
林哥儿脸色惨白。她怎么敢......叶浅浅不理会周围的嘈杂,挺直腰板,紧盯着邹汉三的眼睛。“你心慌吗?”
身娇体弱,一身狼狈,却丝毫没怯场。“我他妈......”邹汉三猛地停住,凸起的眼珠子一个凝固。边上的光头可没觉察他的异常,抬手就朝叶浅浅脸上扇过去。“娘的你再废话!”
一阵惊呼。妇人们惊惧得瞪大眼,当然,也有个别,比如杜小兰。楚楚水眸隐隐透出兴奋,她希望叶浅浅就此被休,这个女人配不上墨阳哥哥。打吧,打吧,看她以后还有没有脸在村里颐高气使。可她失望了。叶浅浅灵巧地躲开了巴掌。而且声音更大的又问出一连串的问题:“你饭量比以前增大了吗,体重减轻了吗?晚上多梦烦躁,力不从心吗?”
邹汉三一步步逼近叶浅浅。要不是知道叶浅浅是个什么货色,他真的以为这是个高明的大夫了。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连最亲近的手下都不知道!叶浅浅心里松了口气,事情有转圜的余地了。大家都以为叶浅浅要倒霉了,心跳到了嗓子眼。“叶浅浅,你......"邹汉三话没说完,叶浅浅已经被人朝身后一拉,面前站了个好看的少年。“有什么事对我说,我是她相公苏墨阳。”
即便腿脚上全是泥,也无损那股文气中夹杂的凛凛英气。“这位大哥,可以看看你手里的契书吗?”
邹汉三轻嗤一声。他敬佩读书人,又同情面前的人,就给他个面子。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纸,食指和中指夹着递过去。苏墨阳接过打开,很快看完,和叶浅浅手里那张内容是一样的。叶浅浅也凑过去瞧了一眼。苏墨阳很快折起还给了邹汉三。“怎么样,秀才公,欠钱还钱,欠债还债,100两银子,去拿吧!”
“这位大哥,你这份契书有问题。”
苏墨阳说完,七八个大汉不善地逼近。他神色如常,很快继续说道:“这确实是叶浅浅签的不假,但还钱日期你没写,息钱更是没写,两个最重要的信息都没写上,这不符合正规契书的书写,也就是说,这是一份无效的契书。”
他昨日看到叶浅浅那份契书的时候,就知道有问题。真正的契书肯定是收录在钱庄的,而这一份,就是这些人想从中抽取牟利而做的假的。如今他庆幸,叶浅浅选择了一家正规钱庄里的印子钱。“你敢质疑惠隆钱庄?”
邹汉三口气阴冷,眼中却有片刻的凝结。不愧是未来的首辅大人,连这种灰色产业里的猫腻也知道!“我不是在质疑惠隆钱庄,你们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我懂,还请大哥说个准确的数字,我也不想亲自去钱庄询问,或者,委托衙门去调取。”
“某不才,律法也读过几本,特别是三年前户部颁布的那本《举钱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