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文亮有感而发：“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他瞅瞅思月，拿起水壶给她的杯子加水，补充说：“一眨眼晴晴又三年级了。”

思月看着茶水缓缓而出，并起两指在桌面扣了两下，微笑着回他的话：“是的，这两年我看着她不断进步，现在是个有主见的大女孩子了，希望她以后快乐健康成长。”

她发自内心地祝福，见证一个孩子的成长是奇妙而美好的体验。

申文亮把水壶放好，转入正题，他正色道：“所以真要谢谢你，当时晴晴的情况你最清楚。幸亏你来了，培养她良好的学习习惯，耐心教导她，和她说话。现在啊她有什么心事都情愿跟你説，也不跟我们说。”

这话题不难应付，思月谦虚回答：“申先生客气了，最重要是她自己愿意去学，我才能教好。我只是尽力而为，不值一提。”

她总不愿把功劳归于自己身上，换作其他人，听到东家称赞，早就飘飘然了。林老师不喜欢被人当救世主，于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申文亮转了话题，“还是去北元小学吗？手续都办好了吧？”

他居然记得她要去北元小学，林思月说不感动是假的，“嗯，是的，北元小学已经定下来，手续也办好了。学校要我这个月底报到，下月初开始家访。”

“那就好，”他欣慰地点点头，“听得出你很期待。”

“是的，我喜欢当老师，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

她眼睛纯净明亮，不含一丝杂质。

“你的理想只是成为教师？没有其他选项？”

申文亮曾经邀请过林老师进亮恒工作，以她的能力，收入肯定比当老师高。

“我只想当老师，暂时还没考虑其他。”

她顿了顿，把心里想的话毫不保留说了出来，“我以前读书的时候，老师很疼我很照顾我，尽管我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女孩子，但他们给我很多鼓励和机会。我很感动，也想成为这样的老师，疼爱每一个学生，和他们一起成长。”

真奇怪，这些话连对乐飞鸣都没有说过。今天却完整地告诉了申先生。

申文亮静静听着，好一会儿才问：“就这么简单？”

思月把杯子里浮在水面的一小片茶叶挑出来，轻轻放在碟子上，才反问他：“得有多复杂呢？”

申文亮欣赏她，“从纷繁的事物中，能找到自己的选项并坚持下来，不是人人都能够做到的。”

“我倒没想这么多，只觉得自己喜欢做老师，值得做，便去做了。”

她轻声细语，好像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申文亮想起自己当初放弃在国企的稳定工作，毅然从公司辞职、下海开创房产中介公司，凭的不就是初心吗？现在的她，不就是昨日的自己吗？他靠在椅背上，缓缓说：“趁年轻就应该去追求理想，不要让自己后悔。”

思月抬眸，对上申先生赞赏的目光，她心跳又加速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急中生智拿起面前的杯子，“那我们就以茶代酒，为理想干杯！”

平时斯文温柔的林老师这次鲜有的爽朗和主动，申文亮觉得有趣，拿起杯子与她相碰，“为了理想！”

同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使他看起来更加迷人。

思月顿觉口干，一口气喝下大半杯，可吞到最后卡壳了，开始咳嗽。她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慌乱地在背包里找纸巾，手翻来覆去老摸不到。

申文亮好像知道她要找什么，把自己的纸巾递过去，不忘揶揄两句：“一说理想就这么激动，咱们不说了。”

她慌忙接过纸巾，把自己的大半张脸遮住，只感到泪水都咳出来了。

折腾了一阵子，咳嗽终于平息下去，思月坐直了在顺气。不敢想象自己刚才弓身弯腰咳嗽的同时还要盲找纸巾的形象有多狼狈，今天距离申先生实在太近，自己终于失态了。

“不赶时间，慢慢喝。”

申文亮抬手给她续了一杯水，她并起两指在桌面扣了两下，之后两手都不知如何摆放。

“好好干吧！教育系统的朋友我也认识，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不要客气！”

“嗯。”

之后补充：“谢谢申先生！”

申文亮继续拓宽话题，“你还有位同学在亮恒大厦吧？他毕业后做什么？”

他说的应该是倪学新，思月怕他误会：“那个是我同学，你、你也见过他？”

申文亮倒奇怪了，“他经常在亮恒出现，有时和你一起，有眼睛的都看得见。”

“哦，”思月下意识说：“他只是我同学，刚好也在亮恒大楼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八楼的那家。”

还意犹未尽地小声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

申文亮猜测她是出于一个小女生的害羞心理，“我可没说他是你男朋友，就算是也正常啊，我在你这个年纪，跟晴晴她妈都恋爱好几年了。”

他飞扬的眼神，仿佛回到青春年少时。

看了他的神情都想恋爱，林思月握拳抵住嘴巴，笑不露齿，还弯出一个极大的弧度，好像一个极佳的倾听者，最后才轻吐出一句：“真令人羡慕啊！”

“用不着羡慕别人，你自己加油啊！我们亮恒也有大把青年才俊，工程部刚来了一批毕业生，一点也不比你同学逊色，需要我牵线搭桥的就说。”

申先生又来给她鼓劲。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思月不争气地低下了头，睫毛像惊飞了的鸟儿留下的春枝，微微颤抖着。

她是谨慎的人，申文亮明白这个话题不适合她，自己也不应该对林老师的私事过于关心，“嗯，那就好。”

他低头喝了几口水，开始诧异为何与林老师聊起这些八卦来。

这时服务员上菜来了。

香煎虾饼、香茅牛肉、菠萝船咕噜肉、吉列多春鱼、香气四溢。晴晴好像调好了闹钟，时间一到便跑回来了，高呼：“开饭啰！”

话毕就拿起筷子每样都夹到思月的碗里，“林老师，这些都很好吃的，你快尝尝。”

思月盛情难却，碗里的菜越来越高，只好摆手宣布暂停，“谢谢晴晴，够了，我都吃不完呢。”

申先生筷子还没动，慢悠悠地边喝茶边看着她们，思月提醒说：“晴晴，爸爸也饿了，快给爸爸夹菜。”

申文亮摸摸女儿的头，“晴晴乖，爸爸自己来。”

“那好吧，爸爸你不要客气。”

林思月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说：“申先生你的脚打球扭伤刚痊愈，还有前段时间不是皮肤过敏吗？不能吃煎炸燥热和酸辣食物。”

她尽量说得平缓，不让他们觉察出自己的担心与紧张。

申文亮环视桌子一圈，“那么多讲究，我还可以吃什么？其实吃几口也什么的。”

他一点也不在意，拿起筷子朝香煎虾饼夹去。

“申先生你尿酸偏高，不能吃海鲜。”

思月坚持着，语调尽量温和。

晴晴突然严肃道：“爸爸，上次紫瑶姐姐不舒服，你不许她吃这吃那，现在你也要照办，否则我告诉紫瑶姐姐。”

好男不跟女斗，申文亮举手投降，“行了行了，我不吃可以了吧。”

紫瑶姐姐威武，仅仅她的名字就使思月像一锅关了火的开水，冒起的泡全部平息下来。

刚好服务员端上点心，思月手疾眼快在申先生的面前挪出地方，服务员便在他面前摆上小猪奶黄包和紫薯玫瑰花馒头。

申先生只好夹起一个小猪奶皇包慢慢嚼了起来，吃得专心致志。没有再说话。

刚才对申先生的身体状况发表太多意见了，林思月埋头吃菜，却味同嚼蜡，只希望自己能逃过一劫，不要留下蛛丝马迹，千万不要让申先生起疑心。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