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走过去，鼓起勇气喊出一声：“申先生好！”

申文亮定睛一看是她，也是喜出望外，“林老师，你也在？”

笑容很快在他脸上扩散开来。

那熟悉的笑容就像神枪手射出的子弹，正中思月心底，她不由跟着一起笑了，“嗯，来县中心有点事情。”

他的笑容让她不敢直视，她低头小声说：“不过现在办完，要回去了。”

“哦，这么快？我刚刚才到。”

她知道申文亮此行目的，“申先生这次来准备签协议的吧？”

“是啊，明天签。”

他回答，接着打趣道：“猜得真准！”

思月如实招来，“没有，王校长昨天告诉我的。”

她脸色如一片红霞，又讪讪问：“你，今天还去学校吗？”

“今天赶不及了 ，现在要去教育局谈明天签协议的事情，估计要谈到晚上。”

他扬起手中的文件夹，“还要等教育局给最后意见呢。”

“那，明天签完就回东桥吗？”

她忐忑不安地问。

申文亮点头，“是啊，中午前要赶回去了。”

思月不免有些失落，但她能理解，“工作要紧，申先生来去匆匆，辛苦了！”

觉察到她情绪有微妙的变化，申文亮柔声解释：“不辛苦，就是路上花时间，这段时间公司事情比较多，恨不得把时间分开两半来用。”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关心地问：“怎么，希望熟人在身边聊天？想家了？”

他话语和眼神是如此温柔，一不留意就会使人深陷其中，思月还是清醒的，赶紧悬崖勒马，“没有没有，那申先生去忙吧，我也要回去了。”

申文亮看表，和教育局约定的时间到了，想亲自送她回去也不可能，便说：“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她摆手说：“不用，我在路上还有事情要办，不麻烦姜师傅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睛没有离开过他，也许今天分别后，又要过些日子才能再见了。

他了解她的脾性，没有再坚持，“那好吧，路上小心！”

笑容依然和煦温暖。

“嗯，申先生再见。”

思月努力维持自己平静的样子，不能让他看出一丝端倪。这段时间以来日夜盼望，可到头来只见到匆匆一面。

正午的太阳并不猛烈，也许它怜惜这片土地，并没有用尽全力照射。她打算慢慢走回宿舍，利用路上的时间重温方才偶遇申先生的情景。但天不遂人愿，在山下刚好遇到一位家长，他热心地主动要求用摩托车把林老师送回去，就这样杜绝了思月做白日梦的机会。也罢，今天遇见他已是意外之喜，再做白日梦就太贪心了。

之前因为陪倪学新去走访有关家庭，积压了不少工作，所以下午得抓紧时间补回才行，关于申先生的事情，就留到晚上入睡前再想吧。于是她整个下午都在备课，甚至婉拒了黄老师的晚饭邀请，自己在宿舍随便煮了些面条。

晚餐后犯困，赶紧去洗澡把自己弄清醒，晚上还要批改作业，想早睡是不可能的。

翻开作业本就仿佛看见班上学生的众生相：招丰禾跟招乐谷这对双胞胎，拼音字母写得歪歪扭扭，像极了一堆蠕虫，好像他俩扭捏的个性；而他们的跟屁虫，季拾壹，拼音字母写得还挺工整，但是纸擦得都快要破了，看痕迹是写了擦、擦了写很多次，就像他知错当场悔改，但过后依然再犯的性格。没猜错的话，字母应该是他的姐姐季盛夏教他写的；盛夏是个乖巧文静的女孩子，认真听讲，做事有板有眼，字如其人。

批改作业正渐入佳境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定是黄老师，她说过晚上会端两个新鲜做好的馒头过来，但今晚她的速度竟然那么快，不是说面粉要发酵两次吗？

思月拖鞋也没穿，光着脚就走去开门，还一边高声说：“来啦来啦！黄老师你手巧心又美，做好了还亲自送上门！谢……”

打开门那瞬间，思月愣住了！

申文亮竟站在门外，神情哭笑不得，三秒后才问：“林老师，你说什么手巧心又美？”

思月自然是又惊又喜，“申、申先生，你怎么来了？”

“是，我亲自送上门了。可以进来吗？”

他忍住笑，很有礼貌地等待允准。

山区没有夜灯，他身后是一片黑暗，令人忍不住要拉他进来。“当然，请进!”思月让开一旁，等申先生踏进来后，再轻轻把门关上。她手抵大门两秒，感叹大门真是神奇的东西，只随手一开，就能看见朝思暮想的人。

书桌上的台灯亮着，桌面有打开的作业本和搁下的红笔，申文亮很自然问：“在工作吗？是否打扰你了？”

思月三步并成两步过去把作业本合上放好，“不打扰，刚在批改作业，不过快批改完了，不打扰的。”

顺便把拖鞋穿上。

申先生看在眼里，“辛苦了。”

“快请坐！”

思月把他指引到小圆桌旁的椅子上，“我给你倒杯水吧。”

刚拿起杯子，突然想起这里的特产，于是问：“要不尝尝野山果泡茶如何？”

还没等到他回答，自己倒先想起野山果的功效，马上又改口：“还是不要了，现在喝，怕半夜会饿醒。还是喝水吧。”

旧瓦壶倒出来的水温度正好，只是颜色被夜空渲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