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燕醉酒说地那些话,似是冬日里带刺的雨,一针一针地,落在没有伞的苏瑾身上。那种感同身受,却又无法释怀原谅的痛苦,更是如同海底深渊,黑暗将她包裹,水草缠身,令人惶恐的窒息,随着黑暗将她吞噬。庄燕的母亲或许真地很可怜。那种努力做好一切,权衡好家庭和工作,却依旧无法保住幸福婚姻的痛苦,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不就是现在的她吗?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苦,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可即使如此,难道母亲的遭受的痛苦,母亲失去的生命,她难道就要不了了之?更何况庄燕现在还拿母亲出事的视频威胁她?苏瑾浑身难受,车子驶入小区,她迫切地想要回家,回到自己的家,回到有孩子有家人的那个家。按下电梯的手指都格外急迫。可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苏瑾居然在家门外看到两个人影。韩新荣听到声响,回头恰好对上苏瑾的眸光,四目对视,他拽着喝得烂醉的王晨,略微有些尴尬。“那个.......额,姐,不好意思,晨哥他喝醉了,非要见你.......”苏瑾本就因为庄燕说的那些话,情绪混乱至极,却还在门口碰到喝得烂醉的王晨。“你们有病是吗?”
韩新荣想要把人扶起来,可嚷嚷着非要来找前妻的人,这会瘫靠在墙边,不省人事。加上王晨个头高,没有支撑,韩新荣压根拉不起来。这边苏瑾目光冷冽,那边王晨死活扶不起来,韩新荣挤在中间,两头不是人,肉眼可见的慌张无措。他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姐,晨哥他叫不醒了.......”苏瑾冷眸无动于衷。他站在那里,尴尬地脚趾扣底。王晨自从公司破产清算之后,变得一蹶不振,每次喝醉酒都嚷着要找苏瑾跟孩子,这次他是真是拦不住,只好跟着一块来。谁知走到门口又说太晚,苏瑾和孩子肯定睡着了,自己敲门肯定会打扰到他们,到时候苏瑾生气,孩子要是更不喜欢他,就不好了。嘀嘀咕咕半天,最后自己靠在墙边就睡过去了。韩新荣现在,就像个大冤种.......苏瑾闭眼原地深深呼了一口气,毫不客气,“赶紧走,不然我报警了。”
“姐,晨哥太高了,我弄不去.......”韩新荣眼神怕怕的。他只有一米七几,王晨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还有点壮,这会不省人事,他真是弄不动。王晨似乎憔悴了不少,也瘦了不少,曾经校园里恣意明朗的少年,在此刻,只剩狼狈与不堪。婚姻失败,事业失败,之前还因为冲动用儿子威胁苏瑾,现在连孩子的信任都失去了。他怎么能不难过。或许只有一无所有的时候,才能想起曾经拥有时的美好。只有最狼狈不堪的时候,才会怀念家庭的美好。男人犯贱的典型。苏瑾目光如剑,长手一伸,按下电梯门开关,冷冰冰地说了三个字:“拖过来。”
“啊?”
“我让你拖过来。”
韩新荣这才反应过来,苏瑾是让他直接把人拖到电梯里面,“直接拖进去吗?”
“不然呢,我来抱吗?”
苏瑾语气平淡的反问。却让韩新荣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压迫力实在有点强。“我来,我来.......”韩新双手穿过王晨的腋窝,倒退着将人缓缓拖向电梯。苏瑾手指摁着电梯按钮,目光凛然,毫无感情。韩新荣都不敢抬头看她。因为这实在太尴尬了。醉酒跑到人家家门口,囧态百出就算了,关键‘始作俑者’昏昏欲睡,只剩他这个跟苏瑾不熟的从犯,在这里收拾残局。不知道为什么,望着自己的动作,韩新荣感觉自己是悬疑剧里面的变态杀手。夜半三更,电梯“收尸”.......毕竟这拖动的行为,确实很像。好不容易把人拖进电梯,苏瑾毫无感情地按下关门键,谁知王晨忽然醒了。男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望见电梯门后面的苏瑾,他下意识就去扒门。因为感应的缘故,刚要合上的门,又给打开了。“苏瑾.......”王晨呢喃喊她。苏瑾无动于衷,眉眼轻抬,给韩新荣使了个眼神。韩新荣秒懂。赶紧去扒拉王晨不安分的手。生怕动作慢点,苏瑾那双看似平静,实则冷到极致的眼睛,就会冒出冲冲怒火,将他整个人染成灰烬。王晨大脑被酒精充斥,刚刚就恍惚看见苏瑾的影子,人就消失不见了,回头望向身边的韩新荣。酒精上头,加上刚刚看见的虚影,让他眼前的身影,渐渐变成苏瑾的模样。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看见‘苏瑾’的面孔,忽然开始哽咽抽泣,“苏瑾,我好难受.......”被当成苏瑾的韩新荣:“.......”哥,我不是苏瑾啊?可王晨大脑一片模糊,哪里知道这些,只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这些天一直想见的人。他倒也不是想找苏瑾复合,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配,也没有那个脸面,再来找苏瑾。只是他很想看看孩子,事业落败后极致的孤单感,让他无比怀念曾经的生活,乖巧的孩子睡在摇篮里,公司回来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他真地好怀念,怀念那种感觉。他许久都没有听到安安叫他爸爸了,真地好想看看孩子,可他之前做出那种事情,苏瑾说再也不让他见孩子了。这些日子,他脑子里面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后悔,后悔当初走投无路,用安安威胁苏瑾。用孩子威胁母亲,是他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情。破产后,身边的人全部离他而去,倘若那个小女朋友没有背弃他,他或许都没有那么难过。可问题是,所有人都离开他了。就连他真心对待,掏心掏肺的女人,都离开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是因为自己掏心掏肺的女人,破产后转头就离开自己。反而让他想起了苏瑾。那个曾经他并没有对她很好的女人。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公司也曾出过一次危机。那时候苏瑾怀着孕,熬夜陪他想办法回笼资金,甚至把自己工作时存下来的八万块钱给他,说虽然不多,但有一点是一点。男人就是这样。失去以后才会回忆曾经细碎的美好,拥有的时候只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我想看看孩子,你让我看看孩子好不好?”
王晨抱着韩新荣的大腿,撒娇的样子,异常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