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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前言”,我的简单理解就是:除了放在故事前面,为自己的书写做一番说明外,还可为自己写作上的不足之处作一些“开脱”。
有人问我:你年过七十,还写什么呢?别人写了一辈子,这时候已经出成绩了。我只好为自己辩说两句:现在也可以写,无所谓时机,无所谓水平,我们“老三届”这代人,在人世间的摸爬滚打很辛苦,积累了许多感受,写写只是想发泄一下。 再则,文学的本质就是揭开人们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和平凡中那些不寻常的事情。如此,低洼中的歌与高山上的歌,一样的有了一点意义。 再说,“爬格子”活动,还有一种常被人忘记的用处:可以让像我这般在世上没有出息的人,或者自圆其说是善良老实的人,用来安放一颗也在绎动的心灵。痛苦的事说了,就如烟散了,开心的事说了,别的人或许也会顺顺情义,跟着笑了,而我呢,便算合意了。 如果一个普通的人,出身在一个普通的环境里,以为这一片安宁就是自己的一切,那么,什么都不会发生,也没有可写的故事。而我,虽然只是个天生懦弱的人,智力平常,出身平凡,却偏偏生在一个都是优秀知识分子的环境里。我家的左邻右舍全是上个世纪的名医,我与他们的孩子是同学,天天目睹他们为工作精益求精,把病人的痛苦时时刻刻记在心里,不管面对的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只要有病来找他们,他们都是一心一意。我还常常看到他们为了提高医术,废寝忘食地学习……这些楷模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带领着我。这就叫作“近朱者赤”吧。于是,我也慢慢生出了对自己的不断求进的念头。 可惜,我们生命中最好的时候,遭遇了文化大GM的混乱时期,并且被送到一穷二白的山乡插队,要想实现高层次的求学梦想,更不容易了,即便拼尽了全力去争取,往往也未必可能梦想成真。在如此的背景下,我插队后,一方面渴望能“读大学”深造,也不断被这个愿望鼓舞着,为之竭尽全力地付出;另一方面却一再梦想破灭,而为此痛苦着,折磨着……如此这般,我亲历了那个时代的风起云涌,激烈斗争,也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中的是是非非,这或许就是我的命运。 因此,我的知青生活,那许多刻骨铭心的故事,我想写出来,也为这片知青的天地增加一块对往事回忆的铺垫石。又由于生在那个年代里,我还很傻,痴心妄想,让本来就只是活在荒野里的草根孩子们,跟着幼稚的我,做上他们当时非常难以实现的美梦,向不可抗拒的命运挑战。于是,故事又有了沉重感和痛苦感…… 七十岁的人记忆力减退,知识储量锐减,加上社会活动逐步减少,脑子真真切切的在日益衰弱,更何况我生了病,开刀放化疗……当然,也就是因为病了,我才卸下了许多只是会蹉跎岁月的琐事,把心平静下来了。然而,我本来就已经到了对眼下发生的事,一会儿就忘了的老年时期,还将大脑变成了“化疗脑”,迟钝与健忘哪里能避免。于是,“写”,也成了难事。 可就是因为过去的那些事情,一刻不停地在脑海里翻腾,让我时时刻刻想说给别人听,尤其是想说给下一代的年轻人听。但是,他们没有功夫来听你“话说当年”,以至于我的“一把辛酸泪”,在心里憋屈成“滔滔巨浪”!我想怎么样也要一吐为快呀!左思右想,我还是下决心了,就是再难的事也必须提笔来倾述。由于人人的心里都有一本成长的故事,如果说的人如愿说了出来,而听的人偶然听到了,心灵有那么一些碰撞,或许这就凑成了某种人生乐趣了。 当然,我肯定不是作家,因为我读过许多优秀作家的优秀作品,不去说他们的笔如何精彩地纵横岁月,如何深入浅出地剖析人性,就是那波澜壮阔的故事,也已经让你情不自禁地跟着哭笑怒恨,欲罢不能。所以,我很惭愧,自己的那些文字,只是由一个个平凡的小人物来“作一作”,任凭自己微不足道的情绪发泄发泄……写的内容格局不那么大,也没有能力达到与国家或世界几千年的事联系在一起。我只是在那一个角落里,犹如几棵小草小花,沐浴到了一点阳光,独自慢慢生长。 一言以蔽之,我的故事,说到底也就是自己从无知到有知的某一个进程罢了。 我,汪建华,笔名“云溪”,是WG时期被插队的一百多万上海知识青年之一,1969年3月,赴江西奉新县仰山乡大沅大队坪陂村插队。1970年4月开始当“赤脚”老师,1975年9月离开山区,进江西高安师范学校读书。我在山里插队六年半,当了五年半的农村小学老师。说是个老师吧,其实我是与大山里的孩子们在一块儿成长。 在这七年不到的插队日子里,为了实现凭表现好,能被择优选拔上大学的“理想”,我只回上海二次。不是想说我有多少的坚韧不拔,而是因为我有一个慈父般的石队长,他是坪陂生产队的队长,一个朴实善良的大山里的农民,他和他的家人们真诚地照顾我,呵护我,我才有勇气那么的坚持与执着。现在,我只要一持笔,就会想起石队长的一家,常常是边写边流泪。我的这篇自传体小说,也可以说是纪念可敬可佩的石队长的,是他成全了我的愿望。 我对大山里的一草一木,老俵们和他们的孩子们的感情,要比我们一起插队的知青们更加的深厚。如此,我的故事与《蹉跎岁月》里的插队青年情感波折有一些不同,与《孽债》的那种情感更不同,我是另有一种亲人般的情结。所以在这本自传体小说里,不全是知青岁月的故事,那一群与我互相依赖的山里孩子们,和石队长他们,才是我心里的主角。 我想用这首小诗来开场: 寒翠 雪竹低寒翠,山深草木微。 那时谁怨命,因未沐春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