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过去了。”

顾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地说道，她没能说出“没事”两个字。“没事”两个字那么地轻飘飘，但是谁能知道她们经历这些噩梦时候的无助和绝望，她无法替她们说出口。许艳艳轻颤着身体，流下一行清泪，她眼睫毛微微地颤动一下，最后回归正常，没有再哭下去，她不想绕了顾湘的大婚。“我没有想到比海神更可怕的是人心，这些竟然是那些道士一手策划出来的。村长他们也没有怀疑，坚持将我们献祭过去……”她说得很慢，一字一句要将自己的血泪都说出来。顾湘静静地听着，手上有规律地轻轻安抚着她的情绪，焦躁和痛苦的感觉好像离她远去，只剩下平静。许艳艳：“那里那么远，我们又是被买过去的，根本没有人把我们看作人，说话好像也变成了错误。”

她喃喃自语，“我们只能不断地干活，然后同生子机器一般，屈辱地生育孩子，一个又一个，永无止境。”

听到这里，顾湘的心一紧，她知道遭遇的情况肯定不好，但没有想到事实情况这么地悲惨和灰暗。声音放地最轻柔，顾湘慢慢地拥抱住怀里清瘦的少女，“但是你已经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的家人，还有那些喜欢的人，都会守护在你的身边。”

她说的话真的很温柔，明明是相仿的年龄，顾湘的话却有一种从泥土中拔地生长的力量感，莫名地让人信服，想要依靠。许艳艳贪念这一刻的温柔。“嗯！”

她闷闷地出声，“我会好好治病的，慢慢地回归到正常生活。”

说清楚一切，压在她胸口的浊气一下子消失殆尽，真好，她好像也可以触摸到那炽热的阳光。见到许艳艳无知无觉地露出笑容，顾湘心下稍安，同时为她感到高兴。只要能够放下过去的芥蒂，总有一天可以地拥抱未来。许艳艳松口气，“现在真的很好，不过我发现哥哥变了很多，他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大人，有点陌生。”

谈及许薛，她明显地松懈下来，看来对她确实很不错。顾湘：“是吗？我一直觉得他从来都很成熟有担当呢。”

她没有说错，无论是记忆中的阿芳，还是后面想要复仇的许薛，都十分地善良，这是他的底色。自己的哥哥被夸奖，许艳艳弯了弯眼眸，很是自豪，“是呀！他从小便说要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现在看来，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梦想，而且做的很好！”

说完她有些怅惘，“也许因为这个，他身上承担地太多，几乎压迫着他无法享受自己的生活，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笑过了。”

“是吗？”

顾湘有些不可思议，在她的记忆中，许薛也就是阿芳，他虽然成熟，但是还是有少年的青涩在身上的。有的时候还有些别扭，和许艳艳口中的差别不小。对面的少女点点头，眉宇间还有些忧虑，“如果他能遇到自己心爱的人，恐怕会好一些吧？”

许艳艳的语气都带着几分不确定。顾湘沉默，这种私密的事情她插不上话只能静静地听许艳艳讲。不过时间过得很快。明明刚才天色灰蒙蒙的，现在已经越来越亮，她听到外面传来动静，约莫是诺音。许艳艳也不好意思继续待在这里，她朝着顾湘笑了笑，最后离开了喜房，推开门的时候外面果真是诺音。她不知道这位是海神，但是本能得觉得祂生得好看，长发如墨冠上红色发冠，原本清冷的面容却染上一点妖异，漆黑深邃的眼眸深不见底。只是一眼她便不敢多看，甚至从心底传来一阵寒意，快步地离开。这里只剩下祂和里面的新娘。“我进来了，阿湘。”

语气和平常一样，没有多少起伏，但是顾湘还是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她没有深究，“进来吧。”

高大的声音投下一片阴影，祂一步一步坚定地走进来，然后在距离顾湘不到三尺的地方停下来，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她。顾湘在听到声音的时候，便手疾眼快地盖上红盖头，遮挡住大部分的视线，她只能盯着自己脚尖，婚鞋上镶嵌着莹润有光泽的珍珠。不过很久没有听到动静。顾湘也意识到不对静，疑惑地问道：“诺音，发生了什么吗？”

在她的这句话落下后，熟悉的脚步声终于慢慢响起，打破刚才的寂静。然而顾湘的心却没有松懈下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反而越来越紧张。视线被阻挡，唯一的听觉变得尤其敏锐。身下柔软的床榻塌下一角，是祂坐下，离自己的位置很近，他们几乎要贴着彼此。顾湘的心痒痒的，可是她忍耐着没有掀开自己的盖头，等待着下面的步骤。不知是什么原因，男人今天好似反应迟钝，坐在她旁边后一直都没有动静，仿佛卡顿了一样。她小心翼翼地出声，“诺音，海神？你怎么了吗？”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室寂静。新娘终于忍耐不住，她掀开红盖头的一角，勉强能够看清楚外面的状况，只是视线刚挪向一侧，她便被袭击了。一个个吻落到她的脸颊、额头、唇瓣上去，热情又奔放，没有给人丝毫反应的空隙。顾湘“呜呜呜”几下，可是没有用，她只知道这个人确实是诺音，但是压根不知道祂为什么这样。不过很快她就有了答案。交缠的吻中传来丝丝果酒的味道，顾湘觉得自己好像掌握了真相，虽然很不可思议就是了。堂堂海神竟然会被区区果酒给灌醉，竟然还是这种程度的醉，简直让人眼界大开。如果刘一手看到的话，肯定要嘚瑟几句。顾湘这么想着，感觉自己好像也要醉了。暧昧的氛围在室内渲染开来，里面温暖如春，有什么情愫在不断地蔓延生长。然而顾湘很有原则，她扭过头，挡住祂凑过来的脸，“我觉得还是先醒个酒比较好，不然天亮了该多头疼！”

她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件事，让不太清醒的诺音都愣住，祂呆呆地看着顾湘一张一合的唇瓣说不出话来。真有点可爱在。顾湘微微一笑，伸手一推，竟然轻轻松松地推开高大坚挺的男人，然后一头倒在床上，他的眼睛竟然还是看向顾湘的方向，连眨都不带眨一下的。“真的是喝醉了啊！”

顾湘感叹一下，不过也没有将盖头揭下来，只是掀起一角，背对着诺音起身，走到外面的桌子上，茶水还是热的。她喃喃自语，“这个应该也差不多，至少比干喝酒好，希望有用。”

说完她转头，并且眼疾手快地将盖头放下，只听到声音：“诺音，你能过来吗？”

熟悉的声音让人心情愉悦，醉酒的海神听话地过来，在少女的示意下，乖乖地喝下一杯又一杯的茶水，眼神慢慢地从迷蒙变得清醒。“阿湘？”

祂不确定地开口，眼神依旧黏在少女身上，没有分毫地偏移。看来是有几分清醒，这茶水还有些作用。顾湘伸出白嫩纤细的双手在祂面前晃了晃，“你真的清醒了，能知道这是什么吗？”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怎么有点像是诱哄小朋友的即视感。虽然醉酒的海神和小朋友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就是。诺音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中。“我现在没有醉了。”

祂的语气很平稳，眸光也恢复到之前的温和包容，看起来真的清醒过来。顾湘反而有些放不开，“那我们继续没有完成的步骤？”

比如她头上这个又长又重的红盖头，是时候要取下来了。桌子旁边便是喜秤，诺音动作很快但是很稳，祂拿住长长的喜秤，慢慢地靠近遮住面容的新娘，靠得近两人的气息都交缠在一起。随着一角地挑上去，顾湘终于重见光明，她见到了穿上新郎服的诺音，衣袖肩膀每一处都很很合身，在红色的葳蕤下，祂身上多了一分明艳。是的，明艳。这一个词用到男人的身上竟然也如此合适，她心里感叹，真正的美是雌雄莫辨的，让人说不出言语辩驳的。光是见到的那一刻，你已经明白了这就是美好的。“你……”“你……”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都停下了开口，看向彼此。对上祂深邃的目光，顾湘还是主动开口，“我们来喝合卺酒？”

反正大体的步骤没有出差错，她已经觉得很完美圆满了。不过诺音显然已经提前了解过这些，祂领着顾湘一步一步地完成，举起手中的银质酒杯。目光灼灼地看向同样一身红衣的顾湘。两人手臂交错，然后就着对方的动作慢慢地仰头，略微有些辛辣的酒液如数地流入他们的嘴中，他们静静地喝下，没有任何地残余。“你高兴吗？”

突然传来的声音雌性又沙哑，顾湘的耳朵一阵酥麻，有小电流在她全身流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