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军汉真的开始找盆找水。吕老夫人一看,顿时觉得太阳穴都一跳一跳的,头疼欲裂。她偷偷拽了拽韩老夫人的衣袖,暗示她不要再装下去了,否则真的被泼得浑身湿漉漉的,就更不体面了。韩老夫人“哎哟”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哎哟什么哎哟!”
兰亭侯皱着眉,“没动你一个指头,你有什么好叫的?”
韩老夫人委屈极了,眼泪禁不住往下淌。“哭,还有脸哭!”
“你作为女儿,亲爹在这儿你不来拜见,还派个下人来传话,让你爹去拜见你。”
“当个祖母,孙子孙女被人欺负,你不但不管,自己也加入其中迫害他们,不但没有慈爱之心,更是狠毒下作。”
“老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至于教出这样不像话的女儿啊。韩玉儿,你自己说,你知不知错?”
兰亭侯虽是洋洋万言,却不再大吼,而是平淡叙话。韩老夫人闻言更加委屈,“爹,女儿刚才没有过来拜见你,确实是女儿的不对,可女儿真的不是不孝啊!”
韩老夫人站起来,走到兰亭侯面前,跪地为自己辩解,“至于您说的,孙子孙女……”韩老夫人扭头,怨毒地看了叶泠鸢一眼。而不远处,叶遗爱也已经处理好手中事务,向着这边走来。这两个孽种,是方氏留下来的那个逆子所生,与她有什么关系?“我倒是想关心关心他们呢……”韩老夫人冷笑起来,“可是,我但凡多看他们一眼,只怕叶家上下都得如逢大敌!我为何要对他们慈爱!”
兰亭侯黑着脸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韩老夫人面前。韩老夫人不但没有低头认错,反而仰起头,含着眼泪看向他:“爹,我没错!”
啪!兰亭侯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这个耳光把韩老夫人给打愣了,世子和吕老夫人也呆了。韩玉儿愣了一下,就放声大哭起来。她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当了祖母的年纪,堂堂叶相府的女主人,竟然会被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耳光,她心中的羞窘恼怒已经突破了极限。“爹,你到底是我爹,还是这两个孽种的爹!”
兰亭侯气得胡子都抖了:“你胡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就为了给他们两个撑腰?”
兰亭侯:“因为你蠢,因为你坏,因为你丢了兰亭侯府的脸!”
“我不信!你明明是为了给他们两个撑腰,可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韩老夫人悲愤之极。她原本听说老父亲出了门,心里还很高兴,满心想着把他接过来,在相府住上一段时间,也能在老父亲膝下尽尽孝。结果派了人去,得到的却不是父亲的欣慰与赞赏,而是毫无征兆地指责和羞辱。她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那是她的亲爹啊!“你要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才不管你这摊子烂事!”
兰亭侯气得用拐杖在地上狠狠砸了一下,“真是朽木不可雕,气死我了!”
吕老夫人悄悄地拽了拽小姑子的袖子,示意她不要顶嘴,只管先认错就行了。世子也生怕兰亭侯气出个好歹,赶忙在他背后给他顺气:“爹,你别生气,妹妹她不懂的道理,你慢慢跟她讲就是了。”
“这要是气坏了身子,妹妹该多自责多愧疚啊。”
兰亭侯长长地呼了口气,“都怪我啊,怪我当年只顾着带兵打仗,没有时间好好教导她,让她长歪了。”
“宝华,你过来。”
叶泠鸢一直站在边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像是一个路人一样,冷眼旁观。从刚才兰亭侯给韩老夫人那一个耳光开始,叶泠鸢就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原因。兰亭侯是发现了她对戚长阙不可代替,担心她羽翼丰满以后,对韩老夫人进行报复。这老头儿应该是已经摸清了她的性格,知道她心眼小,一旦报复起来,韩老夫人那一脉,只要是欠了她的,只怕都没有好下场。只是提亲这份情,无法让叶泠鸢放弃当初的恨。所以,这老头儿就来了狠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责罚韩老夫人,就是要把韩老夫人过去的罪责一笔勾销。以后叶泠鸢就没有理由再发难追责。“老侯爷,您可真是一片慈父之心啊。”
叶泠鸢笑着,笑意却根本没有到达眼底。说来说去,亲疏远近就是事实,谁也无法改变。兰亭侯看着叶泠鸢冰冷的笑容,再看看韩老夫人愤怒不甘的眼神,心中暗自叹息。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有的人活了五六十岁,还不如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有脑子。“见笑了,唉,是我教女无方,嫁过来祸害叶家,实在是有愧啊。”
叶泠鸢扯了扯嘴角,大大方方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这种事情,谁能做主呢?”
“不过,这不妨碍老侯爷您战功赫赫,贡献巨大。更何况,今天的事情,也足见老侯爷你为子女计之深远。”
兰亭侯大声叹气:“唉,我老头子若是有你这样的女儿,也不用在这把子年纪出来跑腿操心……”韩老夫人就跪在兰亭侯面前,看着他对叶泠鸢的欣赏,心中愤怒、气氛、嫉妒,各种情绪交织,早已按捺不住。再听见兰亭侯说,他想要有叶泠鸢这样的女儿,她终于忍不住了。“爹!你怎么能这么说!”
“这个孽种……”兰亭侯脸色一沉,浑身散发出可怕的气势,那种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惨烈气息,即使是叶泠鸢也浑身汗毛倒竖,不由地按紧了袖中的武器。而首当其冲的韩老夫人,就更加无法抵抗了。这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毒蛇猛兽,将她团团包围。毒牙吮血,兽眼凶恶,都想要扑上来把她撕碎……她尖叫着,疯狂地尖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