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郭谦讲的故事有点奇怪,好像里面掺杂了自己的经历。“很久以前,一对有钱的夫妇,成婚十几年无小孩。他们为了要小孩,吃了很多苦,始终无用。直到有一天,妻子的朋友给介绍了一个江湖神棍,他说,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抱回家压子,这样才能怀上孕,最好是个女孩,他们相信了。”
郑云舒凝视郭谦的眼睛,满满的嘲讽,他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可他与这故事有什么关系?“他们去了外地的孤儿院成功领养了一个十岁的女孩,不到一年,妻子发现自己怀孕了。他们想把女孩送走,她哭着请求让他们继续收留自己,让自己干家务,不想再回到没有温暖的孤儿院。后来,女孩留了下来,之前夫妇对女孩的温情消失不见,即便做家务再好也无用,他们眼里只剩下厌恶。”
郭谦谈起“厌恶”的二字眼眸透出一丝恨意,让郑云舒认为他口中的女孩搞不好是自己,对养父母产生了怨恨,才会渐渐生起冷血精神病,本以为后续的发展都猜出来,接下来出乎意料的故事倒让郑云舒倒吸一口凉气。“那对夫妇生下来一个男孩,让全家人欢天喜地,除了领养的女孩,心里很恨养父母,把她从黑暗里拉了出来,却还要再次推进黑暗里去,要是这样还比如一开始不要给希望比较好,所以,仇恨的种子开始在她身上发了芽。男孩一天天地长大,父母越来越爱他极深,给了所有的一切。慢慢地,女孩的怨恨也越来越强。终于,在男孩六岁的生日,女孩联合了外面的混混,想要通过绑架男孩,以此来敲诈一大笔钱,好远走高飞。那一天,男孩经历了一晚上对他来说是噩梦,父母为了救他,什么都答应女孩的请求。她因得不到爱,越加疯狂,最后,警方救出了男孩。但是,男孩的父亲为了保护他,被女孩给推下楼,一命呜呼,妻子见爱人当场死亡,精神受了刺激成了精神病在医院里治疗。幸福在那一天已经完结,女孩因年龄不到,被送去少年管教所里改造几年。而男孩的亲友算计了他背后的财产,接男孩去别人家过起了和之前女孩一样寄人篱下的生活,直至18岁成人,他拼命地学习,拼命地挣钱,为了属于他们家的公司资源全部拿回来。能坚持了这么久,是因为医院里还在接受治疗的他妈妈,不然压抑了许久,就会释放出心里的魔鬼。”
听到这里的时候,郑云舒推翻了此前的猜测,郭谦就是故事中的男孩。他的一生未免太过悲惨,要是那对夫妇不该随意抛弃女孩,不该为了私心去领养女孩,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女孩仅坐了几年牢,就可以重新开始,而男孩一天天活在痛苦中,你们说,他不可怜吗?”
郭谦眼里带着泪。“后来,他母亲的离去,将心里的一道防线击垮,心里的杀人念头就要溢出来。他要报仇,要报摧毁了幸福的女孩的仇。于是提前策划了一场杀人计划,当亲手杀了女孩的时候,他反而没有了心里的恐惧感,好像找到了一丝丝快意。再后来,我想你们也能猜出来了吧。”
他的经历不由得让郑云舒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讲故事的男孩是你,对吗?人生有些错误是不可以犯的,要是那时候你及时需求帮助就好了。”
郭谦望去郑云舒的目光,是那样的绝望,那样的痛苦,近乎哀求道:“所以,你会帮我,对吗?”
郑云舒放缓了语气,“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但我可以帮你疏导对死亡的恐惧感,法律是我们一定要遵守的,你不犯下滔天大罪,自然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他痛苦地垂下来头。这般情形令在场的人都不得不同情他起来,唯独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杨清明,眼神十分晦涩。他伸出手拍了拍郑云舒的肩膀。郑云舒回头一看,是杨清明在拍自己,他举手做出嘘声的手势,暗示不要说话。郑云舒不理解杨清明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低垂着头的郭谦,突兀地发出呜哦呜哦的轻微哭声,他这是感到忏悔了。杨清明这时候开了口,“郭谦,够了。听你讲了一大堆废话,到现在还没演够吗?”
杨清明的话,让郑云舒顿时很震惊,就连赵丽眼里波澜不惊略微转动了一下眼珠子,还有他身后的警察都愣住。什么话?什么叫做还没演够?他们都把眼神集中放在桌子上正哭出声的男人。郭谦的双肩膀在耸动一阵接一阵,声音音量由慢慢地变大了起来,那不是哭声,而是笑声!“哈哈哈哈……”郭谦缓慢地抬起头来,眼眸似乎在讥笑对方是有多么地傻,傻到了相信自己的故事。郑云舒眉头紧蹙,为什么,他会这样欺骗大家,为什么?郭谦笑了一会,停了下来,“我还以为你们会很愚蠢,看来,只有你没有被骗。”
“你不过是动画制作公司的经理,怎么会去想着要拿回你的财产,要是真的,为什么被抓后,还在做经理。你说起抱子得子的时候,眼里藏着一丝可笑,你们家里应该不会信这些迷信的东西。”
杨清明其实认为冷血精神病的特征是无情,他不可能会压抑内心里的痛苦,说白了,就是不会在乎亲人,那样的话,那不是冷血精神病。郭谦向杨清明挑眉了下,“你还不算太蠢。”
视线落回郑云舒生气的眼神。“我凭什么要对你们说我的过去,一个杀人犯有什么好挖掘的。”
郭谦冷冷地说,目光直盯郑云舒,“不过,我倒是对你真人产生了兴趣。难怪他对你念念不忘,见到你的照片那一刻后,放弃了国外的事业,要来到这里发展。”
不用郭谦揭开,心里好像已经知道“他”是谁?双手不知为何微微发抖,全身感到毛骨悚然,紧紧地咬紧牙关,眼里湿润了一些。杨清明与赵丽看了出来,除了警察们。郭谦见郑云舒不自然的神态,似乎嗅到了一丝有趣的直觉,随后一脸邪笑了起来,“怪不得,他说你永远逃不开他的。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请帮我问句好。”
郑云舒紧闭双眼,不想再听下去了。直接起身转过身子,“杨老师,赵医师,我突然身体不舒服,我先出去待一会,你们来吧。”
他们不知道郭谦嘴里说的人是谁,觉得郑云舒与他貌似有些过往。赵医师先看了杨清明一眼,再对郑云舒说:“好,你先去外面等我们,我们很快结束。”
郑云舒得到允许,想要迅速地离开这里,被郭谦叫住,“等等,你想不想去小型展览馆?那里有你会知道的一切。”
见郑云舒脊背十分僵硬,在临死之前,推她一把,有何乐不为。“那家小型展览馆就在火星街道附近。”
那是郭谦对郑云舒说的最后一句话。郑云舒不敢相信,这次肖奕是为了自己而来,那就是说早在很久以前,他如影随形跟着自己身边,太令人作呕。不可能,不可能。郑云舒不想面对事实,既然郭谦说去那里,就会知道所有的一切。郑云舒顾不上杨清明他们,前往郭谦说的这个地方,有些事,自己亲自确认一下事实。明明上午的天气很晴朗,这会儿却下起了毛毛雨,天空阴沉沉的,郑云舒坐在公交车,侧头望着窗外的雨,听着雨声,内心里的躁动不安涌了上来。来到火星街道附近,问了商店里的人,都说在那边,往咖啡馆后面走几百米就到了,据说那家新展览馆是在几月前装修好的。她现在越走越觉得可笑,都在这里待了几年,连附近开了新店不知道。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沾湿了些。眼前的展览馆很大,她推门走进去,里面没多少人,有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怪异,不知在说些什么。郑云舒边走边看着展览馆里的每一张照片,大部分是拍风景,少部分是拍人。根本找不到郭谦说的只要来这里,就能知道所有的一切。她往前走进去,终于看到墙上挂着那张很大的照片,比这里的照片还要大一点。联想起之前的发生事情,她脑海里充斥着之前所有的回忆。难怪,肖奕找到了自己,竟是这张相片。杨欣珊拍自己的侧脸照片,就在眼前。她从包里拿起电话,想给杨欣珊打去电话,电话那头毫无音讯,无人接听。眼眶里渐渐微红起来,郑云舒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腕,呼吸有些急促。她背后悄无声息的走近一道黑色身影。蓦地,鼻翼捕捉到一丝令人窒息又熟悉的香水味,这么多年,肖奕还是很喜欢那种木质香。“你来了,云舒。”
若有若无的魔鬼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郑云舒咬紧后牙槽,缓慢地转过身子。肖奕嘴边含着一抹缱绻的笑意,乌黑的眼珠幽深,站在郑云舒的面前,令她心里瘆得慌。一身黑色的西装衬出他贵气的气质,蓄着一头利落清爽的短发,没有以前张扬着疯狂的气息,散发出令人产生一种好相处的感觉。肖奕与郑云舒间隔一米的距离,曾经的毁灭念头瞬间回来。突然,想起周越所说的不值得,让郑云舒闭上眼睛几秒,试着冷静下来。冷冰冰的目光睁开,语气冷淡淡,“肖奕,你为什么会回来?”
他向前靠近一步,郑云舒立马退后两步,“别过来!”
郑云舒说话在颤抖,她已经让自己试着冷静下来,若是肖奕再靠近,郑云舒无法保证自己还会做出什么。瞧着郑云舒反应很大,明白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她不会忘记自己,肖奕笑了起来。“你还是没有变,见到我,眼神还是想杀了我,幸好,什么都没有变。”
她今天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叙叙旧,要是可以时光倒流,郑云舒宁愿不拍照片,不给他留下一点点消息。“你妈妈去世了,没想过找个人来照顾你和你妹妹吗?”
郑云舒快要精神崩溃,他到底知道自己所有事情什么程度了,“你一直都在调查我吗?你不是在国外吗?当年肖叔叔说过你永远不会回来的,我们之间一辈子都不见。”
“那是他说的话,我可从没有说过我不会回来,你在这里,我为什么要离开。”
他说话越是温柔,越让郑云舒恶心。“我想问你,接近杨欣珊是不是你的主意?”
郭谦说他看到自己的照片就知道自己在宜海市,还找到了杨欣珊,这里有自己的相片。这不得不让自己都怀疑杨欣珊的爱人或许是有目的,如果是真的话,郑云舒不知道无形之间伤害到了杨欣珊,她真的不希望会有这意外发生。“你都能猜出来了,何必再问我,从你踏进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我们之间的事情早在八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郑云舒声嘶力竭地向肖奕冲喊,“你为什么还要牵扯她进来,为什么?”
“云舒,太过失控可不好,都学了心理学,怎么和以前一样还学不会控制情绪。杨欣珊这人,若是不派个人骗一骗,怎么知道关于你的事情多一点。”
原来自己早就活在他眼皮底下,就连好不容易交付的真心朋友也因为自己受到伤害,她不由得笑得哭了出来。“我很想你,云舒。就算当年被你捅了几刀,我还是很想念你。你曾经不是说过吗?要一起共沉沦黑暗,现在回到你的身边,你不应该开心吗?”
肖奕眼眸里藏着郑云舒看不透的情绪,嘴角上扬着,她不想看透,努力地深深呼吸一下。“肖奕,你给我记好了,杨欣珊那边,我不会放过你。还有,我想说的是,你实在令人恶心发指。”
郑云舒迅速跑开这个地方,生怕他会跟了上来,泪水不经意地流淌下来。行走在火星巷子里,雨水不停地下,她像行尸走肉般走着,此刻心里真的太想念妈妈,好想她。快要走到小区门口,眼前模糊不清。突然,有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轻轻地喊,“云舒~”郑云舒抬起目光,是周越,他举着伞,看着她。眼里担忧不已,“你怎么了?怎么不接电话,你看,衣服都弄湿了。”
周越的关心,让郑云舒哭红了鼻子,她不由得往前一步,抱住了周越,放声地哭了出来。雨声渐渐盖过了郑云舒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