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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只下小雨的雨天,穗波凉子总觉得它好又不好,因此也总是喜欢又不喜欢。
它好在叫人终于不用被那恼人的,好像要把皮烤焦的太阳晒,不好在即便撑再大的伞,斜斜过来的雨丝也总要把裙摆和筒袜打湿,但哪个季节的雨天都会是这样,也不是夏日雨天独有的坏处,所以不值得单独拎出来说,她能做的,只是再倾斜一点伞,更努力地挡住一点飞来的雨丝。 所幸今天是周五,校服和筒袜有充足的时间洗了再烘干,即便来不及,家里也有换的,所以不值得上心。 梅雨季节快要过去,接下来恐怕在夏天里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和风细雨,所以这时候反倒将注意力更多的停留在雨幕上,将视线透过透明伞面看向车来车往的马路去捕捉雨的轨迹。 但与其说是对雨感兴趣,不如说是在借看雨发呆逃避着些什么烦人的心绪,因此在那通身纯黑的轿车停到面前时,穗波凉子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并没什么车窗缓缓摇下这样富贵气势十足但浪费时间的动作,公交车站台前停私家车是违反交通法的行为,即便咒术高专的车总有特权能免除罚款,在这里停留太久也会被骂,再严重点还要搭上一两份检讨,因此坐在后座,在出声之后就有点懊悔的五条悟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和自尊。 他没空在雨天摇下车窗说什么要不要载你这家伙一程的废话,他挪过来,匆匆地打开车门,探出半截身子,抬手——他本来想对她招手,但那未免废时间了点,于是直接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就往车里面拽。 看上去很像什么劫持案件。 如果不是他长着一张很好看的脸的话,也许站台旁其他不认识但同是学芸附高的学生们就要报警了。 但因为他长着一张很好看的脸,穿着高专//制服,所以即便做出伸手拽人的动作,大家也只是用好奇的,八卦的眼神看着他们。 猝不及防被拽住的黑发少女朝他那边踉跄了两步,从台阶上走到了台阶下,手忙脚乱地将伞合拢的那一刻,只感到握着自己手臂的手猛地发了力,完全没法反抗,也没想着反抗,只一眨眼就被完全拉到了车厢里——动作间差点狠狠撞到车顶,或者说本该撞到,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 刚合上没来得及甩干的雨伞落在车座与车座的间隙里,穗波凉子狼狈地后仰倒到了靠背上,她的后脑勺本该就这样磕到五条悟的肩膀,但在这刻却被无形的薄膜挡住,于是只碰到了空气。 在这时,明明没人去碰的车门已经砰的一声合拢,在后面的公交车按着喇叭到来之前,山田太郎猛地一踩油门,离开了站台。 体验了一次生死激情的穗波凉子有点迟缓地撑着座椅坐直,伸手理了一下随着刚刚一连串的动作现在已经荡到脸颊边上的发丝,有意识到出体育馆时还只是有点散乱的鱼骨辫现在估计已经乱到不太能看,但现在也不是扎头发的时候,于是只好暂忍下来。 她看看在脚边的雨伞,上面的水此时已经在车内地毯上晕开一片,但估计没人在乎,她又看看自己在那一连串动作里没溅上一点水的上半身校服,意识到刚刚两次出现在自己周边的那一层薄膜应该不是幻觉,大约是五条悟的术式一类。 穗波凉子对这些不怎么好奇,所以也不多问,在将背着的书包放到一边后,就抬起脸,对从她进来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的白发少年微笑:“谢谢你载我一程,五条君。”“正好看到你而已。”
看上去对她的道谢不屑一顾的少年这么说完,抿了一下嘴唇,用手指推了一下墨镜,把那双蓝眼睛完全遮挡住,扭过头去看另一边窗外的风景了。
“是刚做完任务吗?”穗波凉子说着,视线偏移,看向车中央的后视镜,借着镜子对山田先生微笑了一下,才明知故问地开口,“独自一个人?五条君真厉害。”
“普通的一级而已,本来就只要老子一个。”
是有点不太礼貌的自称,不过他从见面开始就总是用这个自称,因此穗波凉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动眼眸,含笑地看了他一眼,她往日并不是话很多的人,如果是寻常的客套,这时候也该结束,不过因为她怀着一点私心,所以忍不住多问了: “这里好像并不是回高专的必经之路,那原本,五条君是打算去哪里?接夏油君吗?”
白发少年侧过脸,墨镜后的白色睫毛轻轻眨动了一下,但在眨眼前后,他都在用那蓝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她,而后,他还是回答了在猜测之中她最想知道的问题:“杰在北海道呢,接他干嘛,他自己会回来。”
眼看五条悟回答了一半就没再回答的打算了,穗波凉子也不说什么,只微笑着点点头,想用‘这样吗?’‘原来如此’这样客气敷衍的句子来结束这次交谈,一直注意着车后座氛围的山田先生适时地开口了: “原本我们是打算去买甜品的,世田谷区的甜品店「AU BON VIEUX TEMPS」不是很有名吗?”
山田先生已经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看上去完全和甜食控搭不上边,穗波凉子回忆起和五条悟在甜品店的初见,立刻意识到这一趟是为谁而去。 “他们家的甜品——特别是招牌的「圣安娜蛋糕」的确很好吃,不过因为价格不便宜,我倒不怎么去,但说到甜食……” 即便拿了特级任务的赏金,但日常开支仍然只和普通学生差不多的黑发少女随口说着,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包,从夹袋里拿出了两块分装的奶油夹心饼干,递给他: “这是之前我的同学从家乡带过来的饼干,我尝了,觉得很好吃,所以自己买了不少,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五条君的胃口。”
五条悟撑着下巴侧着脸看她,停顿了一会儿才抬手接过那两块饼干,他低头看了看它们,又抬头看看始终微笑着注视他的少女,没忍住,撇了两下嘴,拔高一点问:“这是谢礼?”
“啊?不,我只是想给五条君尝尝而已。”
穗波凉子一愣,看了看那两块实在不值什么价,味道在饼干里虽然还不错,却完全比不上甜品店贩售的现做蛋糕的饼干,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如果是谢礼的话,未免太没诚意了,不然这样,下次我请——”
“算了。”白发少年打断了她。
“算了?”穗波凉子不解。
“你一开始不是没想谢我?”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谢礼的五条悟说着,顿了一下,在触及到黑发少女微微蹙起的眉毛和闪烁的眼瞳——这时他的墨镜下移,才真正和她的眼睛对视,在和她的第三次见面,他才第一次真正看到了她的眼睛。
果然,是冷色调的。 像黑色,但是掺着一点很冷的蓝,看上去很不近人,但这时候,这双眼睛里倒不带太多疏离,她蹙起眉毛,压下眼尾,看上去反倒有点委屈。 于是,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他这样说话很有歧义,听起来像是质问人似的,于是有点不自在地往后缩了一下,抬手挠挠脸颊,和她解释:“你对杰就不这样谢来谢去的。”黑发少女眨眨眼,思索着该怎么回答他比较得体的同时,迟疑着开口:“因为……” “因为早就认识,是真朋友就不需要谢来谢去的,对不对?”
心里突然有了答案的六眼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他定定地望着她,在穗波凉子点头后,有点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终于在这时候找到了从那次任务开始就一直困扰他到现在的谜团的答案,自觉再难的事情也没法困住自己的六眼心情很好地撕开了手中饼干的包装,拿一块递给了她:“所以我也不要你的谢。”
穗波凉子看着他,眨眨眼,才有点犹豫地接过,她好像在感到困惑,觉得难以理解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眨动眼睛,露出这样一副表情。 她睫毛很长,不管是戴不戴美瞳眼睛都很好看,她的脸颊又圆圆的总是带笑,所以一做这个动作就显得无辜,再加上今天她不再是披散着头发而是扎了有点松散的辫子,有几缕发丝因为之前的动作翘了起来,让她的头发看上去不再那样柔顺,也让她看上去呆呆的,但五条悟知道,尽管她看上去呆,这瞬间她的脑子里一定想了超多他可能都想不到的事情。 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温柔但总会说刺人的话,看上去好欺负但一点也不好欺负,偶尔看上去呆呆的但不知道在想着怎么反击的,古怪的,矛盾的,两面派的女生。 如果要和她撕破脸,五条悟其实根本不怕,反正他活到现在也从来没怕过谁,问题就是她总是一会儿会完全不知道理由的那样不高兴,一会儿又很好,叫人完全生不起气。 就像分明那天他和她的话题的结尾已经那么不客气,如果是歌姬一定要大闹几句,就算是硝子也会来两句冷言冷语或者干脆不理他,但这人在再见面的时候居然会和没事人一样给他饼干吃,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让他不得不用钻研反转术式的劲头来钻研她到底为什么变化如此之大。 所幸,她还没有反转术式那么难懂,看,这不就让他找到理由了。 因为她把杰当朋友,但不把他当朋友,所以只要她也把他当朋友,她就不会再区别对待他了! 加上杰都夸她做甜品好吃,虽然他根本不好奇,也不觉得能好吃到哪里去,但是既然杰都这么说了,那他也想尝一尝不是很应该的吗,穗波凉子看上去对亲近的人脾气很好,那只要和她关系好点,不就能吃到了吗。 这么想着,心情很好的五条悟决定和她一样不计前嫌,把之前所有的矛盾都抛开了。 他低头撕开了手上唯一一块饼干的包装袋,咬了一口,仔细品尝了一下嘴里的味道后,才点了点头,说:“还可以。”
他不是会给人面子的人,特别是在甜食方面,没谁能让他给面子,所以他说好吃,就是好吃。 “那凉子,下次见面,你多带一点给我吃吧。”
他大咧咧地将剩下半块饼干塞进嘴里,揽住她的肩膀,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