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喜欢酗酒的人，戒酒之后，偶尔小酌也算情有可原，但是能真正做到滴酒不沾的，只怕少之又少。

苏泠跟着青菀来到酒铺所在的街上，此地偏僻冷清，除了一群饮酒正酣的醉汉们，并没有其他路人的身影。

几个中年大汉站在酒桌旁行酒令，不论输赢皆是一阵哈哈大笑，笑骂声传的一条街都听得到。

青菀见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便示意苏泠跟上。

“哎哟，这不是卢大哥吗？”

卢鹏醉眼朦胧，认人却认得十分精准，“青菀姑娘，哈哈哈，我没有认错吧！”

伸手在青菀腰间摸了一把，一眼瞥见身后的苏泠：“哟，还带了个小美人——”

苏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往桌上一拍，砰，男人面前的酒碗应声而碎，桌上其他的酒坛、杯盏却安然无恙。

卢鹏吃了一惊，酒醒了大半，气也窜了上来：“奶奶的，大爷我正吃着酒呢，惹到谁了我？！”

抬头正对上苏泠冰冷的目光，便又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大段脏话咽了回去。

青菀赔笑道：“卢大哥莫要生气，青菀陪你喝一杯。不知卢大哥可有看到周缜？”

“怎么着，周缜也向你借钱了？”

旁边一个醉汉搭腔道：“正在里面赌钱呢，姑娘找他做什么？”

这些人并不知道青菀与周缜已约定终身，只当他是青菀众多恩客中的一个。

听到这话苏泠心头一凉，却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青菀几大步冲进酒铺，任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酒铺里面竟然还别有洞天！掀开厚厚的帘子，里面是一道普普通通的楼梯，通往地下酒窖。

走下楼梯，入目是堆积如山的酒坛，酒坛边有一扇木门，门缝中透出极亮的光预示着门后的不同寻常。

青菀拉开门，掷骰子的声音混在喧闹的人声中铺面而来，一眼看到里面周缜那张忘乎所以的脸，青菀刹时又将门关上了。

她转过头看着苏泠，一瞬间泪流满面，双手下意识捂着嘴，声音从指缝间流出：“我…我不知道，他怎么会，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我认识他五年了，他人前清高守礼，恃才傲物，若非不肯贿赂考官，只怕早已经高中了。喜欢他字画的人很多，即便他科考落榜，靠卖字画为生亦未尝不可，待我赎回自由身，我们便可以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原来，竟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他突然病倒，我不顾鸨母责骂一心想要留在他身边照顾他，我以为他一定很需要我，可是他得了钱之后，只怕是使出浑身解数只想要把我支走。我怎么会不明白呢？我竟然不明白？！”

苏泠一记手刀将她敲晕了过去，而后抱着她回到了她在琼林阁中的住处。

为了避免人多口杂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苏泠直接施展轻功进了二楼的厢房。拦下一个丫鬟问清楚青菀的房间是哪一间，便推门而入，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青菀悠悠转醒时，已经清醒了很多。

“多谢姑娘送我回来。”

苏泠坐在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缓缓说道：“你想不想报复周缜，并把被他骗走的钱拿回来？”

青菀点点头，目光坚定：“想，还请姑娘指教，青菀感激不尽。”

苏泠附在她耳边将想法告诉她。迟疑片刻，青菀心下一横道：“好。”

第二天，青菀如往常一样去周缜的房中探望，正巧郎中也在，他对青菀说道：“姑娘，周秀才的病有起色了，就按照我开的这个药方悉心调理，想来不出半年便能痊愈。”

因为骤然知晓周缜的真面目，心绪起伏过大，青菀面色不是很好，再加上心中悲愤，言语间便有些冷淡。

“多谢李郎中，我送送你。”

如今看来，病是假的，郎中只怕也是他找来演戏的。

李郎中知趣，辞道：“不必不必，李某告辞。”

周缜靠坐在床边，脸上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牵过青菀的手：“这段时间多亏你了，我还以为自己要客死异乡了呢。”

青菀心中酸涩不已，他惯会讲这些好听的话来哄骗自己，若不是昨日亲眼所见，她应该还沉浸在美梦中，以为两人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周郎，我带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那就，先听好消息吧。快过来坐，我托李郎中顺路帮我带了包糖炒栗子，还热乎的呢，我给你剥。”

“这段时间，一个荣城来的富商常常在我那里过夜，他说，他想娶我做续弦。”

周缜剥栗子的手一停，声音微冷：“这算好消息？”

“我，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我已经用光了所有积蓄了，可是你的病还要养半年，我们哪来的钱去抓药？！我要是跟了他，我就有大把的银子了，我每个月悄悄寄银子给你，总不能叫你的病情耽误了。”

“别说了，我不同意。”

青菀吸了吸鼻子，黯然道：“坏消息便是，他明早要出发去东瀛，他想为我赎身带上我一起走，但是他手里的银子在赌场输光了，已书信一封叫荣城的管事差人送银子来，只是等银子送到只怕是来不及了，明天一早就要开船。”

周缜似乎信了几分。苏泠昨日在赌场已经打探过，周缜在那里赌钱已有大半年，欠了一屁股债，若非拿着青菀的赎身钱还了一些，只怕已经被卖去象姑馆了。他现下急需银子还债，只怕虽有疑虑也会叫青菀试上一试。

“周郎，我之前给你的银子还有多少？你看能否再找人借些银子给我，算我求你了。赵老爷他是去东瀛做生意的，只要货物一售出，便会有大把的银子进账。你我先凑齐为我赎身的银子，走一步算一步如何？我知道你不愿与我分离，我也不想，可是这世上的事有几样是能够如愿的？”

“若非造化弄人，我何苦流落风尘，你又何苦在此间蹉跎岁月，若是此生注定有缘无分，那我只愿你平安活着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