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世尊观颜察色信是无疑，摆摆手要让山神土地退下，不料土地婆却出来训斥那土地道：

“傻啊，你个二货！”

“明明知道却说不知道。我们夫妻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想获罪于战神大人，我揭发。”

那土地脑子转不过弯，愣道：

“揭发我？你个老婆子发癫吧？！谁都不懂的塌脸神怎么我就明明知道了？战神面前你可要说清楚！”

美世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土地两公婆都不像说假话。

土地婆呵呵，道：

“你跟我说过你记得塌脸神像的样子，你画给战神看，说不定战神自己就能找到塌脸神。”

土地恍然大悟，老婆子这是兜了一个圈。

了戒如梦初醒连连点头：

“土地倌你画你画，我不会画，但是你画得像不像我一看就知道。”

“狗屁风月大王跟塌脸神一定有关系，或许就是师徒。”

土地一张老脸抱歉地笑了笑，举起手中拐杖在地上画了三个真容像。

修修改改。

一一指点，说道：

“这个是风大王，年纪略长。”

“这个是月大王，特别精壮，看着略略有点风度，话多能装。”

“这个有胡子的就是塌脸神，年纪肯定应该上了年纪，形容萎靡不振，细看之下有奸猾之相。”

在场之人上前围观，细看画像。

“像，像，就是这个样子，每个都像。”

美世尊瞥一眼了戒，了戒嗯嗯点头：

“一点不差，没跑了。”

“最好哪天将他们一锅端。”

土地婆和山神嘀咕：

“抹塌自己拱起来的神像，估计是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纯属神像本尊所不容，心里多少有点愧疚。”

“奸猾之相心里狠。要是先找到塌脸神，说不定他自己都出手教训风月大王。”

了戒听闻，甩脸说道：

“不可能，塌脸神被妖怪供奉，实打实也是妖怪。即便是师徒，妖怪师父也不会怪罪妖怪徒弟的妖怪行径。”

须臾土地山神退下，美世尊拉起了戒边走边说：

“了戒，无论如何，如此怪事背后定有文章！”

了戒点点头：

“文章是人家的文章……师兄，那是真的妖怪！不是妖怪我也不会强拆他家的庙！”

又道：

“了戒吃了败仗不打紧，只要师兄不要怪我编纂假话撺掇就好。你动不动晃金箍棒出来，我吃不消！怕看！”

美世尊强颜欢笑：

“妖怪不妖怪的算了，了戒乃一等一的好师弟，为兄不舍得打，不舍得打。”

了戒放心了，乐呵呵道：

“不管是妖怪还是仙人，跑了便跑了，我也豁达。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其实师弟我一点都不着急。”

转念又问：

“这次师兄到家里来，是打算带老朱去哪里耍的么？”

美世尊答话意味深长：

“师弟，闲暇的时候，可有想过故人？”

故人？！了戒唰地眼珠子通红，痛哭起来：

“不瞒师兄，我想故人的时候，想见不得见，心里跟刀剜一样……”

能让师弟当场嚎啕的，会是哪个故人？美世尊想到的是艾翠兰。

“是啊！艾老庄的故人不在很多年了……”

了戒眼珠子转了转，自己分明只想到嫦娥仙子。

美世尊自顾自点头道：

“家里冷冷清清，过得太不自在，心头越来越寡淡，好像不知什么时候挤进窄缝的一只鸟，一定要出来腾空展翅才能存活。”

“啊？哦！所以……”

了戒似懂非懂。

“我们兄弟分别已久，我想叫上你和沙师弟同去下界长聚一次，师弟意下如何？”

不就是思凡吗？把思凡说成奔向自由似的，能这么说的也没谁了。

师兄到底是师兄！

了戒破涕为笑：

“不用师兄说，其实我也是早都厌倦了吃了睡、睡了又吃的日子，脑袋里控制不住整天想东想西。”

“焦躁抑郁，和师兄说的一样。”

“如此下去，只怕没过几天，我老朱自己都要去沉世井投胎下凡，做回凡夫俗子。无趣的净坛使者不做也罢。”

果然兄弟同心，美世尊欢喜道：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去寻找沙师弟，叫他也一起去耍。”

自由身说走就走，二人双双驾起五色祥云赶路，转眼间身影汇入梵天大宇，到了三十六重天上。

沙真素无长物，随波逐流，任劳任怨最听使命，金鸣子感其冥顽不开，留他在晦虚宫恭听天尊宣讲经纶道义。

天尊座下弟子万千，沙真夹在其中。

每日陪伴青灯古道，颂课念经。

美世尊与了戒一路腾升，却不知沙真什么心思。

了戒说道：

“师兄，只怕沙师弟在天尊法眼下面，出来不得。”

“本来是因为不自在去找自在，被天尊知道的话一定会横加阻止，那时咱仨又都不自在了。”

“没来由到晦虚宫找晦气是不是？不如我们两个自己下凡得了。”

美世尊自有主意：

“我们师兄弟几个原本不是一家，因为负有孽债，各有各的责罚，那些年月多有不堪……唉！”

双掌合十，沉吟叹息：

“好在璞蒂祖师慈悲，见不得我们受苦受难，把护送师父出国传经的重任给我们一肩挑，让我们修得正果。”

“常言道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看起来是自己的东西，其实都是天定的缘分。”

“也就是我们师兄弟几个生下来便有的缘分，这等缘分自该万分珍惜。”

“我们要快活时，为何不是兄弟们一起快活呢？了戒，你私心忒重，竟然不把沙真当成自己兄弟。”

了戒听出一身冷汗，擦着额头辩解道：

“师兄拿大话压人，我白白佩服你了！”

“我是说去了不一定能叫得动沙师弟，白跑一趟。”

“都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哩。”

“罢了罢了，我自己快些走，比你早一步赶到晦虚宫找沙师弟，省得你总看我老朱里外不是人！”

没走几步，一拍脑袋回头道：

“哎呀！”

“师兄，沙师弟和师父都在晦虚宫。叫了沙师弟，莫非也叫师父一起去耍？”

美世尊眼珠子一转：

“你这个呆子，师父是何等样人？”

“他如何离得开参禅释道？”

“要是给师父知道我们的打算，肯定会阻拦我们。”

“那个时候就怕他心血来潮，从此给我们每个人都戴上一个紧箍圈。”

“闲来想念你了，便要念几声紧箍咒，确定我们都在老老实实修行，要我们不死不活的，那才真是不自在哩。”

“你要去叫师父，不如现在和我分道扬镳，老老实实回去做你的卷席使者罢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了戒笑道：

“师兄说的对，是老朱不周详了。”

“不过紧箍圈只有一个，怕是师父还给你戴！”

云卷云舒，二人且说且走，未几远远看到了晦虚宫。

睨眼观之，庙宇祥光万丈；侧耳听之，颂经之声朗朗。

仔细一瞧，近处八大金刚横眉怒目，严守高门。

美世尊心下思量：

“教唆沙师弟放下经论禅教一同外出自在，不是堂堂正正的明白话，岂能随意声张。”

乃让了戒在宫外远远藏起来等待，自己变作一阵清风飘往宫内。

清风潇潇洒洒，如意之至，在高门之下穿行，八大金刚瞪大了十六只眼睛，只如摸瞎一般。

进得晦虚宫，寻思天尊法力无边，也不敢现回本身。

这阵清风在角落僻静处藏藏躲躲，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行不多远，就见道光祥瑞，通天红遍；万朵祥云，层叠起伏。

数不清的神仙灵异，躬身持礼井然而立，欢喜听讲。

醍醐灌顶，听得如痴如醉，有所思者明光护体，惬意于轮回之间。

谁也不曾想到偌大的道场之中竟有股袅袅清风——这股清风悠悠潺潺，来回往复，四处探寻。

金鸣子便在元释天尊座下肃立。

天尊圣光致臻辉煌，金鸣子逍遥巾光芒堪比日月。

大圣瞥了一眼，霎时挪不开眼睛。

盯视须臾，心内欣喜，暗暗呼唤：

“师父……”

金鸣子身无旁骛，从容恬淡，从前的拖沓怨尤已经没有一丝一毫。

美世尊称赞不已，移动目光再往四下里观瞧，看不到沙真半点踪影。

心上寻思：

“沙师弟究竟窝到哪个角落去了？”

过了半晌，仍旧是一阵清风的样子。

已然退出众神听经处。

把晦虚宫看了个遍，沙师弟仍旧不知所踪。

正郁闷，廊桥上走来一人。其人相貌稀奇，形容古怪，大有仙人班前始祖流源之风。

美世尊心中嘿嘿一笑，默默吟诵：

“一天瑞彩光摇曳五色祥云飞不彻；鹿鸣空内九臬声紫芝色秀千层叶。”

“中门现出真人相古怪容颜原自别；神舞虹霓透汉霄腰悬宝剑无生灭。”

来者乃是上古燃灯道人。

燃灯道人佝偻脊背，手持青灯，似是若有所思，口中喃喃有词。

大圣一时性起，清风便缥缥缈缈往燃灯道人身前靠，却听燃灯道人正好吟诗道：

“欢忧无相忘，秉持长有解；多志美天伦，直取系真依。”

却又忽然抬手护住青灯，道：

“平地哪里来的妖风，不要吹熄了我的灯火。”

说时挤出恹恹面容。

美世尊见状大惊，道人这副尊容竟与土地所画的塌脸神头像一致无二。

“灯火灯火，不要怂了妖风。”

转瞬燃灯道人换了一副慈爱的面容，没有一丁点塌脸神的样子，对灯火道：

“我传一口诀与你。”

“此诀诀窍在于念得快。念得足够快你便无敌于风。”

“记下！”

“扁担长，板凳宽，板凳没有扁担长，扁担没有板凳宽。”

“扁担要绑在板凳上，板凳不让扁担绑在板凳上，扁担偏要扁担绑在板凳上。”

朗朗上口。

美世尊虽然疑惑，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吟念了一遍。

哎呀我去！

甚是上头。

停下来嘴巴收不住，感觉就是抖。

简直要惊掉下巴。

令美世尊差一点就现出了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