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世尊哂笑道：

“你若愿意暴殄这一桌子天物，为兄陪你谨守戒律！”

面对刘雅：

“不过沙师弟，你意下如何？”

刘雅呵呵道：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毕竟点都点了。”

“花费银子暴殄天物使不得。”

“沙沙若吃了，还请两位师兄担待点。”

这一顿吃定了。

了戒凑近桌面，贪婪吸了一大口，异香扑鼻，肚中馋虫无法忍受，笑起来道：

“有办法了！”

“我吃一口菜，念一句无量天尊，喝一口酒，又念一句无量天尊，再吃一口菜，这不结了？”

言出即行，夹起一箸菜一口吃了，口中嘟嘟囔囔念叨：

“无量天尊！”

美世尊哈哈大笑：

“二位师弟如此明智，大慰我怀！”

“沙师弟，一起，一起。”

“先吃菜，先吃菜，机会难得，等下酒上来了，我们三兄弟不醉不归。”

“哼！”

了戒傲娇道：

“这次下凡，除了两脚羊不能吃，吃了是妖怪的行径，其他的放开了吃，绝不亏待自己的肚子！”

话音刚落，店小二端了两壶酒上来，嘴里唱着喏：

“没有葡萄酒，没有竹叶青，只有陈年女儿红。”

“女儿红！八珍奇名家自酿极品，端上来咧！”

小心翼翼将酒斟满两个杯子。

三人细细闻来，醇香甘怡，确是有一番年头的好酒。

“三位慢用！”

小二躬身退出。

“大师兄请！二师兄请！”

“师兄请！沙师弟请！”

“二位师弟请！”

一顿觥筹交错，大快朵颐。

席间美世尊问刘雅道：

“葡萄酒，竹叶青是酒品不？”

刘雅似笑非笑：

“是或不是，沙沙只是听过一耳朵。”

“今天喝了女儿红，沙沙心满意足。”

窗外夕阳西下。

半晌欢畅，桌子上风卷残云，三人酒足饭饱，醉眼迷离。

店小二推开门，恭恭敬敬问道：

“三位大爷，想必吃好喝好了吧？要不咱们再添一点？！”

美世尊满脸通红，摆摆手，翘起大拇指夸赞：

“好！你们八珍好啊！菜好吃，没了边了……呃……老美以前吃龙肝凤胆也不过如此。”

再怎么醉，现在也要交钱结账。

店小二大声把菜名菜价唱了个遍，笑吟吟道：

“二位大爷，一共五贯又五十文钱，谢谢您三位！”

“哦！”

美世尊打个嗝，眨眨眼。

看见刘雅双手捧着肚子闭目养神。

了戒还在吃。

吃吃说道：

“了……了……了戒……给……钱……”

了戒一愣，脸上有几分诧异：

“钱……不在你身上吗……你口袋里啊……你掏啊掏啊掏啊……就有钱付帐了……”

打一个哈欠趴倒在桌上，响起震天的呼噜。

我睡着了，有事别找我。

店小二气歪了鼻子，揣摩道：

“这两个衣品装束比一早睡着的贵气多了，难不成竟是混吃白食的行头？！”

“如果是真的，穿着京畿官服出来行骗乞食，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见过楞头的，没见过这么楞头的！今天大开眼界了！”

略略挺了挺腰杆，想着把两个人暴打一顿的情形，一脸蔑视加歧视。

小二目光逼人，美世尊酒醒了大半，心道：

“吃顿人间美味竟然给不起钱，老美不能入乡随俗么？”

微微一笑，从容说道：

“小二哥，不瞒你说，我这口袋里有的是金山银山，却不知你要的是哪样的钱两？”

店小二头皮发麻，陪笑道：

“大爷忒爱开小的玩笑。”

“既有金山银山，您拿五六贯钱出来只当是牛身上拔根汗毛。”

“小的给掌柜的干活，吃人家的饭，每日跑堂累得就跟赶鸭一般。”

“说笑逗乐那是放肆。”

“得等到把账收齐了才敢胡说八道。”

美世尊心头暗骂，嘴上则说：

“小二哥，既然忙得辛苦，就更要过得快活些。”

“累身不累心，莫要拿了人工把去买药吃，那时候悔之晚矣。”

低下头默念咒语，口诵“钱来”。

伸手入怀，在衣裳内摸来摸去。

咒语拘押到一个山神。

正在洞府的山神就近拿了一锭黄金回应。

黄金蓦然出现在美世尊手上。

美世尊装做晕晕乎乎，一昂头拿出黄金，在小二眼前左晃一下右晃一下，笑道：

“这锭金子全给你，多了只是打赏你的。”

把黄金放在桌上，笑眯眯地看着小二。

“打赏我的？？太……太太太豪横……了……”

店小二双手捧起黄金，左右上下转动着看，脸上映照出一片金光，感觉就像做梦那样不真实。

脸色骤变，忙不迭将黄金推回到美世尊面前，慌慌张张说道：

“大爷拿前朝的金锭打赏小人，小人要是收了，就得满门抄斩！”

“就算十锭一百锭也使不得！”

“大爷这样戏弄小人，小人吃不消！”

小二是太明白了，座上就有一官爷，自己要是一转身，随时就被抓了，钓鱼执法和谁说理去？

美世尊一愣，拿起金锭学着小二模样仔细端详。

金锭底下依稀刻着几个字，却已差不多磨平，叫人认不出来。

“应该是官号。”

心下说道：

“改朝换代了还拿前朝的东西搪塞老美，此山神该打！”

对小二说道：

“你拿去叫人重新浇铸，不就没事了么？”

小二冒出一身冷汗：

“大爷玩笑开大了，只有朝廷才能烧铸黄金钱币。”

“私铸黄金同样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小人和大爷无冤无仇，大爷怎么老想让小人被满门抄斩呢？！”

现在可以使用的钱是什么样的？

美世尊没见过，一时无法，寻思要不要使个定身法把小二定住赖了这顿饭钱……

却听到一声大喊：

“庆福，你小子享清福来了？收个饭钱跟大姑娘放响屁似的，就不能利索点？！”

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富态男子出现在门口。

此人身材与了戒相近，手里拿着金锭，吩咐小二道：

“你和账房去钱庄换钱，回头发这个月的月给！”

小二陪笑上前，连声答应。

只在须臾之间，美世尊把来人手中金锭看得真真切切，手一收一放，变戏法似的又抖露出一锭黄金，笑道：

“掌柜的，你家店小二好福气，看他给你挣了多少月钱。”

小二顺手接过金锭一看，眼睛里又放出光彩。

哎呀我的亲娘，这回可是真得不能再真、如假包换的当朝金锭！

美世尊洋洋得意，哈哈笑道：

“这都是庆福跑前跑后的辛苦钱。”

“掌柜的，我们吃一顿饭，不在乎用多用少，不过你可要多多打赏他呀！”

掌柜脸上笑容比春日桃花还要灿烂，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大鞠一躬：

“贵客豪爽！出手如此大方，祈某恭敬不如从命！”

小二堆起笑容介绍：

“这是咱们八珍奇祈美祈掌柜！”

把金锭交给掌柜，刚要回头，想想忘了事了，又把掌柜早先便拿着的金锭接在手里，退出雅间变了嘴脸发牢骚道：

“给晃悠迷糊了。”

“该死的有钱人，不早点拿金锭出来，把我当成猴子似消遣了一个晌午。”

“分量满满的一锭黄金啊！”

“居然全落到掌柜手里了，还跑前跑后的辛苦钱呢！”

赏得再多，到了掌柜手里，自己只会一根毛都捞不着。

“我真的会谢……啊呸！”

店小二气得不行。

了戒打个哈哈抬起头，算是酒醒，说道：

“我说祈掌柜，你也真会看时候，早先不来陪酒，知道有金子收就出来了，这样做老板可不地道！”

“来来来，这还有酒呢，你得喝上一盅，要不，我可要把金锭拿回来呦！”

把桌上的酒壶逐个提拎，找到一个还有酒的斟满一盅。

祈掌柜眉开眼笑，走近桌前举杯致意，乐呵呵说道：

“小的开店广交天下客，二位爷大驾光临，豪爽大气，怕是小的从此要走运了。”

“日后倘有差遣，只管吩咐就是，小的愿效犬马之劳！”

抬起头来，将酒一饮而尽。

美世尊爽然笑道：

“好说好说，有的没的全是造化，我们但讲缘分。”

话音未落，掌柜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异样，不言不语似有所悟，不一会倒栽在桌下。

“咦！”

美世尊站起来说道：

“怪哉！”

刘雅睁开双眼，也道：

“怪哉！”

了戒拍拍刘雅肩膀，道：

“就是就是。”

“这么点酒量，连一盅酒也无福消受，居然也能开酒楼做掌柜，岂非奇人异事？！”

三人说说笑笑，一步三摇离开了酒楼。

女儿红是上头好酒，没多久三人头重脚轻，你靠着我，我挨着你，在人流之中踽踽而行。

美世尊三番两次扯到了戒衣袖，了戒站不稳，连累刘雅一起跌坐在地上。

路人起哄，三人踉踉跄跄走到马路边上坐下来大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