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每次都是这样的简单试探,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他也需要提醒这位俏丽的小姐注意点。只有不表明心思,做再多出格的事情也不足为奇,有时候,话语的力量比行动的价值更大,对于海曼和伊旭塔来说尤其如此。他们享受着青春的萌动,却不想懂相处一生的奥妙。伊旭塔小步移动着,摸了摸海曼的唇瓣,对着他眨动下左眼,说:“用不着担心,我只亲你,亲爱的、海曼、小绅士。苦涩的滋味相信你也深有感触了。”
她离开海曼的怀抱,任由海曼伸出手臂挽留也不退缩。双腿像只灵动的小鹿跳跃着,语句连续断着,好像在戏弄中藏着少女的秘密小心思。她又眨了下右眼,腰肢扭动轻转了回来。海曼内心哀叹一声,胳膊被伊旭塔牢牢挽着,他不想挣脱,甚至眯着眼睛露出了微笑。“呜呜。”
伊旭塔突然扭着头小声哭泣,只留给海曼个幽静的背影,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保准肝肠寸断,海曼也有点手忙脚乱,毕竟伊旭塔可是很少哭的,尤其是在此时。欢乐之后应该是平淡和回味,而不是伤心与悲愤。“伊旭塔,你怎么了?我错了,任由你使唤了,你别哭了。”
只有在这里,他才是慌张的是个少年。向日葵露出灿烂的笑脸,洋洋得意地吐着成熟的葵瓜子。“不是气这个,海曼,我亲爱的海曼。我们要再见了,时间到了,向日葵已经结了种子,日期到头了。火焰燃烧起来,会将现在的状态打破,你要度过一段没有我存在的生活了。”
伊旭塔说完,将海曼狠狠一推,海曼震惊地望着她哭泣的脸,说不出任何话来。“会再见的。”
伊旭塔露出了个哀愁的微笑,她身后的世界一点点在海曼眼中崩塌。这句话是那么真实和急促,海曼来不及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快速呢?”
再见了。“女孩温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响着,海曼脆弱的耳膜受不得震动,他感觉眼前的景物化成了一条漆黑的线条,伊旭塔不见了踪影,脑子混沌到分不清她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又想起最初见她情景,也是这般猝不及防。“不,不!”
海曼想要抓住她的手,不想这样从梦中醒来,爆裂的冲击将他的头发扬起,身体不受控制地跌落深渊,他只能这么看着伊旭塔的身影陷在崩塌的金黄向日葵园中。“伊旭塔,你说清楚,说清楚!求你了,我舍不得你,求你了!你知道,还不到时间,醒来的时间。”
他的语气是那么忧伤又无力,只能祈求着,双目睁大,露出最卑微的祈求和绝望的惶恐。“别说时间了,时间微不足道。我也是,海曼,我舍不得你,你要记住我们会见面,记住我,这次的分别是为了在现实中相见。来找我,快回答我,说你会的。快点!”
她将腐朽一半的花伞转了转,目光坚定地与海曼对视,爆发出逼迫的光彩。“伊旭塔,我会找你,会的,我会找你,等着我,伊旭塔…”海曼流出了绝望的眼泪,咬了咬牙坚定下来,双手伸出想与伊旭塔的十指相握,但却只能勾到如烟的飞灰。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难受,因为她是他唯一的伙伴。除此之外,这里已然成了他的家,还是唯一一个。而如今,梦中构造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他珍惜、爱护的家死亡了。“再见了,海曼。”
伊旭塔最后的声音消失在海曼的脑中。海曼喘着粗气睁开了眼睛,拥有了一项寻找伊旭塔的使命。但现实更进一步摧残着他,在此时,海曼才看到他正躺在一大片灰烬里,脑袋上方是还未燃尽的木头,一眨眼木头掉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崩塌声,他真正处在了“平原”之上。海曼身上穿着白色宽袖衬衫和灰色的长裤,这还是他为了更好的在夜间行动特意换上的,结果没有排上用场,此时已经布满灰尘。温暖舒适的床铺成了身下一堆碎屑,原本的森冷房屋落在了地面,为土地平铺上一层灰黑色的地毯,冷寂的风不受阻隔地吹刮着海曼的身躯,他又一次见到了世界末日,与上一次只相隔了两秒钟。“这是我的房间吗,为什么会这样?”
海曼踉跄着站了起来,踩着房屋的“残肢断臂”往前走了几步,茫然地张了张嘴,皱着眉头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下一秒,他意识到了这不是玩笑。在深色的夜幕下,他的双臂缓缓张开,举头无措地望着空寂的四周。他慢悠悠地转向东面——那扇无穷之门的方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火焰焚烧了一切,希来不见踪影,徒留下迷茫的海曼。他意识到希来将门打开了,放出了无穷的神秘力量。“发生了什么,究竟放出了什么?”
海曼双腿跪在灰烬上慢慢躺了下去,湛蓝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在这一瞬间,他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受到震慑的脑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海曼要被这强烈的刺激撞晕了,周围什么也没有了,连原因都没有。火焰的余温也没有,海曼仿佛伫立在火化后的深渊巨兽的骸骨上,幸存活下,却没有一丝喜悦的庆幸。四周的景物打着转席卷他的大脑,他分不清今夕何夕,分不清现实与幻想。将海曼关住的铁门都不见了,门开启后门一般不会消失的,但或许它也被这奇怪的火焰焚烧殆尽,被自己困住的火焰烧着了。门或许是海曼自己打开的,他对铁门的另一边充满了好奇,迫使他一步步接近,将困住的火放出。他是放火的元凶。或许门里什么也没有,那只是个卡点,让希来知道海曼已经成长了,余下的生命里,希来不再约束海曼了,他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海曼的眼前。或许门里什么都有,只不过需要海曼亲自开启。火焰之后,万物复苏,或许海曼的魔法之路上无人再能阻碍他,也或许是他的魔法之路正式开始遇到了障碍。“是我反抗了父亲的原因吗?这是惩罚还是恩赐,是结束还是开始?”
海曼皱着眉头想着。“怪不得明天是个新的开始,我竟然要开始了独自的生活,不是我的逃离,而是父亲的厌烦吗?我能干什么,我会干什么,我将干什么,为何如此匆忙?无穷的门。”
猝不及防的意外将他的心扰动了,梦中的与现实的交织在了一起,共同在海曼眼中毁灭。他侧着脑袋看了看,清澈的蓝色眼睛里裂出道受伤的痕迹,“父亲也死了吗?或许只有我一个人幸存了,也可能是只有我一个人被抛弃了。玛丽,阿莱夫,父亲,你们在吗?”
海曼渴望下一场大雨,将一切冲刷冲刷,但不行,明天是一个好天气。渐渐认清真相的人躺在灰烬中,闻着烧焦的味道,恍惚间竟然想起了铁门上的玫瑰,它也消失了。如今他葬送在玫瑰花海中,或许下一秒也会被烧成一架无人问津的焦骨。海曼慢慢闭着眼睛,在现实中,倾听着耳畔第一次自由自在的声音,低声道:“明天是个好天气,我有目标,我有要寻找的人,我有要达成的愿望,我想要成为真正的魔法师,我要找到伊旭塔,我要问明白父亲这一切的事情,我要成为独一无二的魔法师。生存下去。”
熟悉的建筑化成了灰烬,最后为海曼铺了张破旧的床,而海曼嗅着烟尘气,在陌生的味道中寻找着残留的熟悉感,为明天见到太阳做着准备。无穷之门的钥匙握在海曼手中。“现在先睡个觉吧,没有我的伊旭塔的觉,哦,伊旭塔。”
海曼累极了,“明天会是个好天气,有人在等着我,远大的前程等着我。”
月亮从云层中露脸,海曼见到了它一闪而过的皎洁,在下一瞬间,他想通了,眼睛重新焕发光彩,露出个宁静的笑容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