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手术室洁白的大门被紧紧关上去之后,诊所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静状态。今天这里只服务文森一个人,所以整个诊所展示着前所未有的静谧。随着文森被推进手术室,身穿着蓝色防护服的佳恩带着几个助手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文森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干枯的手指自然的垂在小腹上。
“你确定找来的这颗心脏和我各方面都匹配。”文森还是带着一丝的疑虑,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那是自然的。”不等戴着口罩的佳恩回答,从手术室的侧门又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但却带着一张张扬无比的鹰尾面具。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但是文森能够明显的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那股冷漠和阴鸷的气息。
“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文森看到手术室里多出来的人,内心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是今天的主治医生,我只是副手。”佳恩终于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文森那双锐利又带着寒冰的双眼。
“今天这个手术我不做了。”文森说着立刻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翻身站在地面上。苍老又倔强的站在面具男面前,“我不管你是谁,今天的手术都取消。”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说取消手术吗?”
面具男冷漠的眼睛瞥了一眼文森,黑色的面具遮挡着他的面容,眼角的血红却格外的凸出。
文森这个时候才真的明白过来,看来这次的手术安排完全就是巨大的陷阱。他四处张望,试图寻找鲍比和跟随自己的人。面具男注意到他的意图,冷声一笑,“别费劲心思了,你们走进这间诊所的时刻,便已经成了案板上的鱼肉。跟着你的人,现在都中毒昏迷了。”文森听到这里,才明白现在自己的处境非常的不利。想到这里,他的大脑开始飞速的旋转,“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需要钱吗?我有的是钱。”
“我不需要你的钱。”
面具男血红的双眼瞪着文森,愤怒的火焰似乎要将文森点燃。他血红阴森的眼睛带着滔天的恨意,“我要的是你的命。”
文森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病床上,他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试图寻找出和眼前面具男有关的记忆。空无一物,他死活想不起来眼前的男人会是谁,他总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眼熟,但是因为他的整张脸都被黑色的面具覆盖,所以他也猜测不出来是谁。在联想到对方对自己的恨意,他更加的疑惑。文森知道,他此生确实做过很多对不起人的事情,但是都没有到让对方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事情。 文森静谧的坐在病床上,身旁的佳恩医生趁这个机会已经悄悄的离开。整个病房内,只剩下面具男和他身旁几个面容严峻的男人。文森毕竟经历过大世面,做家主这么多年。虽然内心无比的慌乱,但是他的面容已经恢复了平静,带着一贯的冷漠和刻薄轻声问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让你这么处心积虑的要杀我。你躲在面具后面,连有当面对峙的勇气都没有,还口口声声要杀我。”
面具男看着文森逐渐平静下来的表情,眼神变得更加阴狠。今天的计划设计的非常周全,所以,他已经有信心,文森今天插翅难逃。随即不屑的咧了咧唇角,迈着缓慢又有力的步伐,一点点靠近文森。有力的双腿站在病床前,冷哼一声,“你做过的恶事自己又怎么会记得呢?因为你的贪婪和恶毒,你害死了我的母亲,用最残忍的方式害死了我的爱人和未出世的孩子。这么多年,我处心积虑,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面具男站的离他很近,他干枯的面容甚至能感受到面具男的呼吸。短促又阴沉的呼吸扑到他的脸庞,他甚至能感知到在这沉重的呼吸中氤氲的仇恨。文森微微一愣,“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害死了你的母亲,你说的我都听不懂。”
面具男听到这里,高大的身躯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两下。自己蕴藏的滔天仇恨,文森竟然恬不知耻的坐在那里,一副无辜的面容。他阴冷的声音响起,“既然你不记得,我倒是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他此刻已经不想再伪装,那张挂在脸上的面具失去了最初的作用。他的手指把面具轻轻取了下来。文森浑浊的眼睛紧盯着面具男的动作,在面具撤下来的霎那,文森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面具下的男人有着深棕色的大眼睛,圆润的鼻尖,五官立体又带着张扬。怪不得自己对眼前的人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觉,原来他正是自己的小儿子,杰弗里。文森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所有的心跳似乎都停滞了一般。手术室内的空气都凝固在一起,程亮的手术刀还放在推车上,闪耀着阴森的光泽。 “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可是你父亲。”
文森缓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厉声质问道。
“从你害死我妈妈的那一刻,你便再也不是我的父亲。”杰弗里冷冷的说道,“当初我妈妈是怎么死的,想必你比我更加的清楚。她已经答应把我交给你了,没有想到你还是没有放过她。她为什么会跌落悬崖?你不要和我说是意外,刚刚找过你,在回来的路上就跌落悬崖,让我怎么相信你什么都没做?”
文森已经被面具男是杰弗里事实震的有些不知所措,面对杰弗里的质问,文森的大脑都卡在了震惊和交错的回忆中,一时之间沉默的低下了头。杰弗里颓然的站在文森面前,过去凄惨的回忆一帧帧的回放在大脑,那些埋藏在过去的疼痛,一点点的将伤口割开,鲜血淋漓。 十五年前的春天,华城被浪漫绽放的郁金香包裹。五彩缤纷的郁金香争先恐后的盛开,一栋白色的简洁小木屋内,身材高挑的少年正在收拾着上学前的双肩包。深邃的棕色大眼睛闪耀着光泽,他对上学充满了无比的期待。一想起来,自己的心上人塔娜正在拐角处等他,他激动的心情恨不得立刻飞出去。 一个目光忧郁的中年妇女正在细碎的嘱咐着少年,“路上注意安全,放了学如果去打篮球,别忘了给家里打个电话。”
少年一连串“知道了”的声音飞奔出去,落下了一串笑声。拐角处,塔娜穿着简洁的西装短裙校服,嘴角含着满满的笑意。两个人十指紧扣,朝着朝阳升起的方向走去。就在他离去不久,几辆黑色的防弹车已经稳稳的停在了这栋小木屋前的水泥路上。这个社区都是收入不高的人群,猛然看到如此豪华的车队,路上偶尔经过的行人眼睛开始不停的往这里瞟。 黛比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刻趴在门口的玻璃门上看了一眼。只一眼,她手中拿着的塑料盘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胸脯剧烈的起伏,一种不祥的预感袭击了她全部的大脑。从车上下来的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白色长裤的年老男人,赫然正是已经多年没有见到的文森。黛比的双腿发软,身躯歪歪扭扭的靠在墙壁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文森一步步的走到房门前。 不等黛比反应过来,文森身边的助手已经推开了房门。黛比直愣愣的凝视着文森,文森那双碧蓝色的阴冷眼睛一如她记忆中一样的可怖。文森看着眼前倚靠在墙壁上,瑟瑟发抖黛比,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冰冰的弧度。 “我今天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带杰弗里回去。”
文森直接坐在暗灰色的沙发上,微微皱了皱眉头,沙发上摆放着准备清洗的脏衣服。地板上铺着起毛的脏兮兮暗红色地毯,文森嫌弃的直皱眉头。
“我不会把杰弗里交给你的,他和你没关系,你凭什么带他离开?”黛比听到文森的话语,心窝就像被砍掉一大块,汩汩的开始冒着鲜血,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掏空,摇摇晃晃的依靠着墙壁。
“黛比,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没有学乖。”文森冷漠的眼神轻飘飘的扫了一眼无助的黛比,继续说道,“我既然找到这里,就说明我已经知道杰弗里是我的儿子了。”
文森的话音刚落,跟在身旁的鲍比立刻将一份文件扔到了黛比的面前。
黛比浑身不住的颤抖,摇曳的身体就像秋天飘荡的落叶。她弯下腰将文件捡起来,亲子鉴定报告,这几个字让她的眼眶瞬间猩红一片。干涩的唇瓣颤抖着,终于缓缓开了口,带着无限的悲凉和凄惨的哭腔说道,“文森,求求你,放过我吧,当年是我年轻不懂事,得罪了你。这些年,因为你的缘故,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杰弗里是我最后的希望,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今天亲自过来和你说这件事,就已经给了你十足的脸面。孩子无论如何,我都要带走的。你看看你现在的状况,你能给孩子什么样的生活?作为一个母亲,你应该有为孩子自我牺牲的准备。杰弗里跟着我,会有一个更光明的前途。”
文森说着便站起身来,刻薄的唇角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黛比浑身发软,缓缓的跌倒在冰冷的地砖上,眼睁睁的看到文森乘坐的车子往杰弗里所在学校方向驶去。失去孩子的恐惧让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推开房门,直接跑步前往杰弗里的学校。 在黛比气喘吁吁,抄了近路赶到学校的时候,她看到杰弗里一脸无措的已经被拉上了黑色的防弹车。杰弗里在挣扎着,他看到了不远处向他跑过来的母亲,他拼命的挣脱禁锢他的人群,冲到了黛比的面前。 杰弗里脸色苍白,有些惊魂未定的看着大汗淋漓的黛比,“妈妈,这个男人说是我的父亲,要带我离开。”文森看到这里,满脸不悦的走到黛比和杰弗里面前,“黛比,放手,你忘了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黛比听到这里,再也无法抑制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她轻轻松开杰弗里的手指,哭着说道,“杰弗里,这是你的爸爸,他来接你回家了。以后你再也不用跟着妈妈过这样穷苦潦倒的日子了,你跟着爸爸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杰弗里已经十七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看到眼前的状况,已经明白了大半。他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踉跄着一步步的后退,最终转过身去,不断耸动的肩膀在阳光下格外的刺眼。杰弗里就这样被带进了奢华又沉重的文迪庄园,他的脑海里不断的回想着母亲哭泣的脸庞。脑海里,还有一个清晰的人影,那便是他满心爱恋的塔娜。 文森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佳恩医生,佳恩有些颤抖的说道,“先生,小少爷的肾脏和您的并不相符,我觉得你的计划是要落空了。”
文森听到这里,眼睛带着冷意,冷哼一声,“不是说血亲之间匹配的概率高一些吗?”
佳恩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轻声说道,“概率高也不是说百分百的能够匹配成功。”
“那就继续寻找。”
文森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起身站在奢华的水晶灯下,抬眼望了望精美的穹顶。
偌大的文迪庄园,静谧到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文森思索片刻,轻声问道,“小少爷呢?”鲍比立刻走上前去,恭敬的说道,“少爷今天学校有活动,估计会很晚才回来。”
杰弗里站在夕阳的光影里,高大的身躯在塔娜的身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塔娜的唇角沾染着甜腻的笑意,深棕色的大眼睛闪耀着喜悦的光泽。站在心爱之人面前,她的心情都是愉悦又放松的。 “塔娜,我今天晚上带你去一个秘密基地。”
杰弗里的唇角含着微笑,和母亲分别的苦痛,很快就被塔娜给填平了。塔娜和他考到了同一所大学,学的都是动物医学专业。感情更是急速的升温,为了不被文森发现自己的恋情,杰弗里将这段感情藏得严严实实。
塔娜立刻点了点头,杰弗里带着塔娜很快出现在一栋精致的两层小洋楼面前。洁白的墙面上镶嵌着法式复古的砖块,洁白的玻璃窗被精致的格子分割开来。塔娜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杰弗里。 “塔娜,以后你和你妈妈哥哥搬到这里来住吧,这是我偷偷存下来的钱,给你们买了这栋房子。不用担心我的母亲,我也给她另外购置了房产。”杰弗里兴奋的拉着塔娜的手指,走进了这栋精致的洋房内。
整栋房子装修的温馨又洁净,虽然比不上奢侈的豪宅,但是这里却有着让人安静的氛围。塔娜的手臂紧紧抱着杰弗里的脖颈,柔软的双唇紧紧的贴在杰弗里坚毅的唇瓣上。杰弗里再也不想压抑自己,有力的手臂将塔娜困住了身下。含情脉脉的双眸,空气中都荡漾起来的热度。窗外的夕阳逃进洁白的房间内,生涩又笨拙的吻布满彼此的肌肤。在这一刻,杰弗里和塔娜沉浸在彼此地老天荒的传说中,在相恋的青春岁尾,杰弗里和塔娜正式合二为一,偷吃了禁果。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又易逝的,在校园里,杰弗里见到了神情失落的母亲。黛比有些焦急的站在华大校园里的花园旁,耐心的等待着杰弗里的出现。杰弗里远远看到母亲,立刻跑了过去。 “杰弗里,你父亲有没有带你去体检过?”黛比满脸担忧的看了看杰弗里,轻声问道。
“去过好几次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杰弗里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查到了你父亲得了肾病,需要换肾。而他接你回去的真正目的就是想移植你的肾脏,我很担心,所以来和你提个醒。任何让你去医院的事情,你都要格外的小心。”黛比严肃的说道。
此时此刻的天空,阳光浓烈到睁不开双眼,杰弗里半眯着眼眸,凝视着阳光。因为光照太过强烈,他的眼前模糊一片。看来不能直视浓烈的阳光,就像不能直视人的内心。他对父亲刚刚升起的一点期待瞬间破碎,因为愤怒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