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赞。

就业形势太严峻了！

罗刹国国立大学研究生毕业后，我送了几年外卖。

后来还是通过我爸的表姐的二姨的六舅母的亲外孙的人脉，顺利的进入了一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单位--殡仪馆。

和死人打交道或许更容易一些？

眼睛看着录用通知书，我对我爸灵魂发问：“爸，你告诉我，我亲爹是谁？放心，我不会去找他，我只想知道事实真相。”

我爸递给我一根烟，幽幽的说：“儿子，认清现实吧！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毕业那会儿，还管大学生叫天之骄子呢。他妈的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博士毕业，能有个活干可以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先有个工作吃饱三顿饭吧，骑驴找马！”

虽然对我爸这种庸俗的想法不认可，但隐隐的，我觉着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大的、级别高的地方，殡仪馆和火葬场都是分开的。

当然，在我们这个十八线小县城，就是一回事。殡仪馆和火葬场在一起，彼此不分。

我们县的殡仪馆位于远离居民区的下风口，站在高处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大大的“七”字。

从殡仪馆大门到停尸间的这条路，叫做阴阳路。

从停尸间到焚尸炉的这条路叫做登天路。

“活了将近三十年，头一次进殡仪馆。他奶奶的，头一次来，竟然是要办入职手续！我到底得罪哪位大仙了？”

我抱怨了几句后，把殡仪馆停尸间、骨灰寄存处、化妆间，灵堂……转了个遍，算是先给自己壮壮胆。

灵堂、化妆间应该是最创收的地方，在专门的通道上。死鬼有钱没钱不重要，反正得扒活人几层皮。

因为殡仪馆这三个字，听着就瘆得慌。在这种单位上班的人，挣的钱比其他行业普遍要高一些。

我们县旱涝保收的衙门，小办事员撑不着、饿不死。一个月到手的钱，也就两千多。

在殡仪馆上班，一个月挣上万块钱，跟玩儿似的。

当然，也得看工种。

活人总希望逝者可以走的安心，火化工经常可以拿到死者家属偷偷塞给的“白包”，比一般的员工要富裕的多。

这种钱有胆子拿也得有命花。

殡仪馆年年亏损。

一天介烧人，哪个死人也至少得给殡仪馆贡献几千块钱，不知道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设备年久失修，焚尸炉的大烟囱堵了。

所长张少刚花了几万块钱请了一个不信邪的愣头青来清理。

这主爬烟囱刚爬到一半，浑身抽搐、面目狰狞的纵身跃下，“啪嚓”一声摔落地面。暗红的血液从身边儿涌出，领盒饭了。

殡仪馆的老员工私下里念叨。

“火化炉上面的烟囱是不能清理的。”

“烧了多少人，里面的灰就有多少层。”

“烟囱里边儿阴气特别重，谁敢碰，肯定不得好死。”

“不信不行，太邪性了。”

我强迫自己不再多想了。

挣几年钱，凑够首富买个小房。再娶个媳妇，生个胖儿子。

夫复何求啊！

张少刚看我高大威猛、年轻帅气，给我安排了一个轻松收入又高的活——守夜。

我心里边儿把眼前这个地中海发型、细胳膊细腿大肚子的中年男人的祖宗十九代问候了个遍。

张少刚眯着眼睛，好像接收到了我的问候信息。

“小伙子！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当所长，你守夜。都是一样的嘛！”

张少刚冲我比了个心，“看好你呦！”

守夜这活，一个人干不了。万一被鬼缠上，得有帮忙的。

和我一块儿值夜班的，叫耗子。

这小子叫林浩，长的尖嘴猴腮的，从上到下的人都叫他耗子。

果不其然，我上班的第一天晚上，就出事了。

凌晨两点多，耗子去巡查了。

我们值班室的旁边儿是一条黑洞洞的走廊，直通停尸房，晚上要巡夜。

初来乍到的我，天一黑，就觉着身前身后挤满了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嘤嘤嘤”的挥不去、打不散。

我用小棍把上下眼皮撑起来，咬牙硬挺的时候。张少刚打来电话，说有一位重要的客户要来，让我们务必接待好。

“靠！这年头，没点儿关系，死了照样被歧视！”

我骂了一句，做好接待准备。

一般尸体都是在白天送过来。

殡仪馆本身阴气就重，凌晨把死人运到这儿，觉着鬼们都是乖乖仔呀！

灵车开到时候，已经快凌晨四点了。

死人是用黑色的、专用运尸袋装着的。运尸袋上贴着封条，写着死亡日期，今天凌晨十二点。

我心里边儿一紧：这位恐怕不是正常死亡的吧？

按照规定，接尸的时候，必须要确定一下尸体是不是真的死亡了。

我拉开运尸袋的拉链，一个面容精致的女人浮现在眼前。

因为死亡的时间不长，浓妆艳抹下的女人，脸色粉嫩透亮。

灵车司机说，这女人是外地人，好像因为男朋友劈腿了，一时无法接受自杀了。

“该死！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男人，连养育了你二十几年的爸妈都不顾了。你死了，渣男更是啥负担都没有的潇洒快活去了！傻逼一个！”

灵车司机走了以后，我小声的嘟囔了几句。

“我敢说这女的绝对不是自杀的！”

耗子在我耳边儿小声说，“家属还没来呢，就着急忙慌大半夜的送来火葬场，没准就是她男朋友把她弄死的！到咱们这儿来销毁罪证了！”

“不怕事多，就怕多事啊！看破不说破！不该管的事，少操心！”

我提醒耗子。

“哎！”

耗子长叹一声，“这年头，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呐！本来就男的多，女的少。这么漂亮的姑娘，要真是横死的，奈何桥都过不去。好惨呀，变成孤魂野鬼了。”

“这女人也是，天底下那么多公的，再重新找一个不就得了吗。”

我附和着耗子说，“比如我，如此的高大威猛、英俊帅气……”

“别他妈瞎扯淡了。”

耗子往我屁股上踢了一脚，“你小子想死，别拉垫背的！小心她明天晚上就来找你。”

“那正好，我也尝尝女鬼是啥滋味。”

我不服气的说完，抹了抹嘴角的口水。

我和耗子将女尸推进停尸间，终于可以摸会儿鱼，偷偷睡一会儿了。

奇怪了，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女尸的面孔一直在我眼前盘旋。

好不容易睡着了，没过多长时间就醒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我发觉耗子不见了。

“耗子，耗子。”

我轻轻的喊了两声，无人答言。

我下床拿着手电巡视了一圈，仍然没有找到耗子。

“这王八蛋，到哪儿浪去了！要是让张少刚知道你脱岗，盼着他给你留个全尸吧。”

我正疑惑着，突然感觉，走廊深处有微弱的声音传出。

霎时间，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在静电的作用下，“噼里啪啦”的冒着火星子。双手不受控的抖动起来，手电不停的在墙和地面上划着光圈。

高抬腿、轻落足，我仗着胆子往前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