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三夫人如此勃然大怒,丫鬟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一面差了人进来收拾碎片,一面轻声安慰着她:“您莫动怒,四房身子弱成那样,若是真将管家权交给她,她接不接住还是个问题呢。”
但三夫人仍未平息怒火,一双美目变得狰狞:“好她个沈稚,从她嫁进来我便对她百般讨好,她可倒好,一面巴结着母亲,一面连二嫂跟大姐的殷勤都不落,我瞧她不是单纯,心机城府深着呢!”
丫鬟只能温声再劝:“夫人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同三爷多生几个孩子,瞧着四房那病怏怏的模样,难保她能顺利生下孩子。”
若是沈稚肚子不争气,指不定将来侯府的重担能落到柏哥儿身上呢。如此一想,三夫人的心又顺了许多。她眯着眼冷笑:“我倒要看看这沈稚有几分心思。”
*傍晚,江羡从外回来,一进屋便感觉冷风扑面而来。沈稚正坐在软榻上,腿上搭着一条薄毯,手中捏着针线不知在做什么。听见声响,她抬起头来,瞧见是江羡,随后眉眼舒展,露出一抹温柔明媚的笑,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犹如孩童那般天真。没来由的,江羡感觉附着在心头的一片阴郁仿佛就这么被散开了。“世子回来了。”
沈稚放了手中针线,起身迎过来,笑眯眯地问,“用过晚膳了吗?”
江羡在心里算着她的用膳时辰,猜想着她还没吃。“没有。”
他道。“那我吩咐人摆膳了。”
沈稚一听,果然立刻叫小清跟丁香去传膳。他们两人并不主张铺张浪费,所以桌上一共三道菜加一份紫参野鸡汤,那菜里有两道都是江羡爱吃的。“日后让厨房做你喜欢吃的菜吧。”
江羡淡淡说道。沈稚瞧他动筷次数不多,以为是这些菜他不爱吃,静默了一下后,说:“我不挑食的。”
江羡笑道:“有时我不一定会赶回来陪你用膳,你爱吃什么便让厨房做,不必顾忌着我的口味。”
他公事忙起来时,便是一天一夜都不会回来,他可不希望沈稚总是这样枯等着。“好。”
沈稚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移话题,“今日大姐回来了,若是她不说,我还不知道你替她出了气呢。”
“只是暂时的罢了。”
江羡吃了几筷子菜,没什么胃口,便放了筷子,靠在椅背上,手里端了杯茶,淡淡说道,“罗守义敢动手打她,只怕从前对她也是非打即骂。”
俗话说治标不治本,如今倒能唬得住罗守义。可能唬得住他一辈子吗?说到底,日子是罗守义跟江宁在过,要怎么扭转局势,也得看江宁自己,旁人说再多做再多都是没用的。其实沈稚也不太明白,江宁背靠镇北侯府,怎么还能性子如此软弱呢?她若是性子强硬着,罗守义便是再怎么样,也不敢对她动手的。这顿饭两人都没吃多少,小清叫人来撤走以后,又端了碗汤药进来。瞧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黑药汁,江羡突然惊觉,他好似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沈稚。甚至是口头问候一下她的身子如何,都没有。沈稚好似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她接了汤药,轻轻吹了吹上面漂浮的热气。那药汁苦涩的味道连江羡都能闻得到,她却能做到面不改色。“这药,你一日喝几顿?”
他忍不住问。沈稚抬起眸来,认真答道:“三顿都要喝的,不过这是最后一副了,喝完再请大夫来诊治,若是没什么问题,往后便不必再喝。”
说这话时,她眼角眉梢都浮着一抹雀跃。看的出来,她也厌倦了喝这药。“你的身子……”他又问。“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了。”
沈稚毫不在意的笑笑,说道,“那时我娘生我时难产,我在她肚子里闷了好几个时辰才出来。”
分明是那么惊心动魄的事,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又显得轻描淡写。尽管她已经极力掩饰了,但她在说起自己母亲时,眼中还是飞快闪过了一丝悲痛。江羡想起自己曾听说过的那些传言,虽不知是真是假。可不论是哪一种传言,沈稚在其中都算不得过的好。“世子。”
沈稚突然轻轻叫他。江羡看她:“怎么了?”
沈稚像是有些纠结,还有些挣扎。她咬住唇瓣,眉眼间难得有一抹踌躇。但她犹豫片刻后,还是鼓足勇气开口:“我想求你一件事。”
诏狱的手段固然凶狠,可在查探案情上,却又有着奇效。沈稚想到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查到当初秦宜淑出事的真相,要是能求得江羡帮助,会不会有结果?尽管这种事不该让江羡知道,可对沈稚来说,只要能查清秦宜淑出事真相,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你我是夫妻,有何事还需要求的。”
江羡说道。“我……”沈稚正要开口说时,外面忽然传来青黛慌里慌张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世子,世子妃,出大事了!”
一听见这话,沈稚的心头猛然一惊。江羡却已皱紧眉头,冷眼看向外面冲进来的青黛。此时天还未黑,屋里也没掌灯,青黛一进来便见江羡冷峻面容,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什么事如此慌张?”
沈稚皱眉问道。“是二夫人,二夫人她寻短见了!”
青黛哆哆嗦嗦着回道。“什么?!”
沈稚与江羡对视一眼,两人赶紧起身,急忙朝二夫人那里赶去。沈稚是无论如何都没料到二夫人会寻短见,段家逼迫她改嫁,她大可拒绝,横竖是有侯府撑腰,难不成段家还敢闯进侯府来将她抢走不成?何苦要寻短见呢。她一边走一边想,脚下步伐加快。身边的江羡似是为了照顾她,放慢了步伐。两人这么紧赶慢赶,等到二夫人处时,天也渐渐黑下来。一进屋只见屋里灯光微弱,老夫人已得知消息先他们一步赶了过来,此时正坐在床沿,双眼含泪担忧地看着床上晕厥的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