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药已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杜妈妈前来收拾药碗,顺道伺候着沈稚用清水漱了口,又给她递了两颗蜜饯。做这一切的时候,江羡始终在旁看着。杜妈妈像是在哄小孩儿那般哄着沈稚,本来沈稚没觉得有什么,但此时被江羡瞧在眼里,她却有些不太自在。他不会觉得她太孩子气吧?沈稚嘴里咬着蜜饯,腮边微微鼓起。此时夜色已深,但江羡没有要歇息的意思。“你的事情还没忙完?”
沈稚轻声问。“没有。”
江羡摇摇头,“只是回来看你一眼,一会儿还要走。”
“还要走?”
沈稚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我会处理完事情,早些回来的。”
江羡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早些歇息,别等我了。”
在前院时听说了沈稚生病的消息,他原是没打算回来看的。但须臾又想起她身子骨本就弱,只怕是寻常风寒都能要了她半条命。也幸而是回来了,否则她这碗药是无论如何都灌不进去。江羡没有久留,他的手头也确实是有事。沈稚没力气下床,只目送着他离开。待他走后,杜妈妈才柔声说:“世子爷心里有您。”
沈稚没说话,只是轻轻抿着嘴。她虽对感情之事不太了解,却也知道江羡对她的种种举动,是因为在乎。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有些害怕慌乱。她害怕自己回应不了江羡的感情,久而久之,他对她便也不会这么好了。人总是会去习惯一件事,就像是她现在已经习惯江羡对她的好,若有朝一日他冷眼看她,只怕她心里要难受很久。这一夜江羡没回来,沈稚喝了药倒是睡的比较安稳,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醒来时烧已经退了,只是浑身还虚软的厉害。杜妈妈做了主,差人去老夫人原来说了声,今日沈稚便不去请安了。她身子虚成这样,连出房门都困难,更别说是走那么远的去请安。难得一个清晨像这般躺着,沈稚由一开始的挣扎,到最后彻底躺平。杜妈妈叫了小清冬青打水进来伺候着她梳洗。随后又将早膳抬到床上吃。连同那碗黑漆漆的药汁。沈稚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嘴里苦涩。“大早上也要喝这么多?”
她可怜兮兮地望着杜妈妈。杜妈妈道:“为了您的身子,这汤药您是一顿都不可落下。”
她的语气十分铁石心肠,完全不为所动。沈稚苦了一张脸。她早膳没吃多少,肚子里全是汤药汁。才撤下去没一会儿,二夫人跟江瑶便过来了。两人也是听说了她生病的消息,特意过来看望的。二夫人还给她带了些许珍贵药材。“这么大热的天怎么就着了凉呢?”
二夫人眉心微攒,语气担忧,“母亲也想着过来看看你,但她昨夜喝了些酒,也正头疼呢,便没让她来。”
“母亲头疼?可请了大夫?”
沈稚关切地问道。“没什么大碍,老毛病了。”
二夫人说道。“四嫂这病可得好好养一阵子。”
江瑶轻声说道,“你身子本来就弱,这些天家里的事就别管了。”
中秋这几日她跟着三夫人一道安排家里的事,定是累着了。二夫人也道:“是啊,家里一切都有我们呢,要轮也轮不到你来顶着,你只管好好养身子,其余的一概别管。”
沈稚笑着点头:“好好好,我听你们的。”
接下来几日沈稚果然没管事,连老夫人也免了她这几日的请安问好,让她好好养身子。沈稚倒也没有强撑,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自己病着的这几日,倒迎来一个不速之客。沈稚早就将程静仪忘到脑后了,连想都想不起来。但底下丫鬟来禀说程家姑娘求见时,她还是愣了一下。“你说谁?”
她又问了一遍,“可是国公府的程姑娘?”
丫鬟恭声应是。小清正给沈稚打着扇子,闻言便好奇道:“这程家姑娘来做什么?”
沈稚也不知道,但纵观过去几次与程静仪的交谈都是不欢而散的。人已经来了侯府,她也总不可能不见,只能叫丫鬟去请了来。然而就在丫鬟去请人时,三夫人来了。她笑盈盈的走进来,说道:“厨房新熬了紫参野鸡汤,最是滋补身子,我便想着给四弟妹你送一碗来。”
身后的丫鬟将食盒打开,取出里面的鸡汤,放到沈稚手边。“三嫂太客气了。”
沈稚只能笑道,“我这几日身子已大好了。”
“你这几日病着,眼瞅着就瘦了好些。”
三夫人望着她越发削瘦的脸庞,“我吩咐了厨房,给你送的膳食都单独做一份,一定要将这身子养回来。”
沈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厢丫鬟便已带着程静仪来了。程静仪穿着身绣淡紫色蝴蝶月牙色荷叶裙,衬的身段高挑苗条,发髻上没有多余的头饰,只插着一支点翠云纹簪,即便是这样,也丝毫不印象她这一身高门贵女的气质。她眉眼清冷,生的精致,瞧着是用心打扮过的。三夫人望着她,微微诧异:“原来四弟妹有客人啊,还是程家姑娘。”
“三嫂。”
程静仪唇角微微一弯,竟朝着三夫人行了一礼。三夫人被她这一举动弄得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去扶:“程姑娘,这礼我可受不起。”
沈稚看着她这举动,面无波澜。这程静仪倒是会拉拢关系,上来便是一句三嫂。三夫人又是她哪门子的嫂嫂?“今日贸然来访,还请世子妃见谅。”
程静仪抬眸又朝沈稚看去,柔声说道。“上门既是客,哪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沈稚微微一笑,“程姑娘坐吧。”
小清便上来奉茶。三夫人原是该走的,这毕竟是沈稚的客人。但此时她倒有些不想走了,想看看这程静仪今日来是有什么目的。“听说世子妃生病了,可好些了?”
程静仪轻声问道。“好多了,多谢程姑娘关心。”
沈稚笑的依旧礼貌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