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不像过去那边对着沈老夫人撒娇卖乖,而是一脸的正色与严肃。她站起身,郑重其事的向沈老夫人行了礼。“好端端的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沈老夫人愣住。“是先向祖母赔罪。”
沈稚轻声道。“你做了什么要向我赔罪?”
沈老夫人不解。“这两位,是柏灵君身边周妈妈的兄嫂。”
沈稚指着周大荣两口子,淡淡说道,她已不再维持表面功夫,开口叫了柏灵君的闺名,“当初我母亲生我时难产,他们也在。”
沈老夫人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事。同时又震惊的看着沈稚:“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再提这些事,我以为你已经忘了。”
“忘不了,也不敢忘。”
沈稚神色平静,无波无澜,甚至连语气都听不出一丝涟漪,可她那双眸,却噙着莫大的哀伤,“母亲当年的死,我一定要查明白真相。”
沈老夫人的眼眶红了,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探究:“哪怕……赌上整个沈家?”
沈稚垂下眼,不说话,可那坚毅的神色却在表明着自己的决心。哪怕赌上整个沈家,她都要查清楚。沈老夫人一时寒了心,她扶着婆子的手坐下来,不再像过去那般对沈稚嘘寒问暖,即便此时这宴客厅里坐着冰冷刺骨,也没叫人端火盆来。不多时,沈明成也被请来了。他踏进宴客厅后,目光便在周大荣两口子身上转了一下。他们二人心虚,不敢与他直视,低下了头。“你又要闹什么?”
沈明成遂又看向沈稚,脸上浮起一抹不满与不耐烦。“请父亲今日过来听场戏罢了。”
沈稚淡淡说。沈明成眉头皱紧:“你非要将沈家搅得天翻地覆才甘心是不是?”
沈稚忍不住冷笑一声,她迎上沈明成冰冷刺骨的眼神:“父亲当真不想知道当初母亲是如何死的吗?”
再次提起秦宜淑,沈明成与她想象中的一样,脸上浮起盛怒,一双眼睛像是冒了火:“这件事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若不想听,那就走,没人强留你!”
沈稚气上心头,嗓音也拔高。杜妈妈看见这一幕,心中担忧,生怕沈稚气急攻心,可眼下这场景,也没她说话的份。“你……!”
沈明成气得正欲抬手,可看见她挺着肚子,又终是将这怒火压制下去。恰在此时,柏夫人来了。她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怕在自己来之前,沈稚便已提前说了些什么出来,所以满脸的慌张与冷汗。但她显然是多虑了。这场戏她是主角,沈稚当然会等她。“母亲,将军。”
柏夫人走进来,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情绪,才笑着道。“哥哥……嫂嫂。”
周婆子看见周大荣跟刘氏,先是激动,当她看见周大荣断掉的那条腿时,忍不住张大了嘴,“你的腿……”周大荣勉强笑笑,扯着嘴角:“这你就要问问夫人了。”
周婆子下意识朝柏夫人看去。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柏夫人竟然真的会对她的兄嫂下手。甚至昨天还假惺惺的安慰她……这一瞬间,周婆子只觉得浑身力气仿佛都被卸掉,她有些站不稳。沈稚端坐在椅子上,淡淡对周大荣道:“当年的事,再说一遍吧。”
周大荣沉下一口气,慢慢说起了当年的那些事。这一次,他说的比刘氏还要详细。具体到柏夫人当初配了什么香料给秦宜淑,以至于她随身携带胎坐不稳,到后来提前生产。还有当初他是如何阻拦大夫,如何将他灌醉,让秦宜淑在难产时,丫鬟到处都找不到大夫救治。还有那稳婆,和刘氏一道拖延着生产,让孩子在秦宜淑肚子里憋的落下先天体弱的疾病。这一切的一切,从周大荣的口中叙述出来,仿佛在说一出戏。一出,荒诞至极,让人不敢置信的戏。沈老夫人都从未听说过这些,她看着柏夫人那张仍旧佯装温和柔弱的脸,以及满脸冷漠的沈稚。所有人都以为当初秦宜淑的死是意外,包括沈明成都是这样认为的。柏夫人脸上的血色已一点一点的褪了去,但她仍强装镇定:“你说的这些可有何证据?十几年前的事,你们如今才跳出来说,又是何居心?”
她说完,又朝沈明成道:“将军,沈稚这些年一直都与我不和,她为了将她母亲的死怪在我身上,连这种谎话都能编的出来,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妹子!事到如今了,你难道还要帮着她说话吗?”
周大荣忽然朝周婆子道,“她狠心放火想烧死我们,你若是再助纣为虐,将来你也是这下场啊!”
沈明成于混沌中找到一丝理智,表情有些木然的看向周大荣:“你说什么放火?”
“前夜城里的那场大火,就是她想要烧死我们一家,让我们再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刘氏大声道。“你胡说!”
柏夫人厉声吼道,她瞪着刘氏,眼神仿佛要吃人,脸上表情几乎都扭曲成一片,恐怖至极。沈明成从来没见过她这样,一时惊住。“夫人……”周婆子落下泪来,浑身瘫软在地,“您就认了吧……”事已至此,无论柏夫人如何辩解,都解释不通了。“我认什么?”
柏夫人大笑起来,眼神变得疯狂,她一把抓住沈明成的手,凄声道,“将军,他们都在冤枉我!”
“冤枉你?”
沈稚冷冷笑了一下,“当年他们害怕官司上身一个个逃出将军府时,只有你一个人留在我母亲身边,那时的她还没咽气,若是你肯替她再寻大夫来,她未必就活不下去!”
最后的这句话,像是给沈明成下了一记猛药。他蓦地脸色一变,一把握住柏夫人的手腕,恶狠狠的瞪着她:“她说的是真是假!”
柏夫人抿着唇,眼眶红红:“将军……”“你给我说!”
沈明成怒吼一声,捏着她的那只手猛然收紧,力气大到几乎要捏碎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