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灵君的事情一旦传开,沈稚在侯府的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即便有个江羡能护着她,可他能为了沈稚去跟自己的母亲对抗吗?到那时沈稚才会明白,有一个娘家做靠山,是多重要的事。就如同柏夫人,过去十几年里,沈明成再怎么宠她又有什么用?她自己出身不好,娘家更是指望不上。不论沈老夫人如何对她,她都得受着,也没见沈明成替她说几句话。沈老夫人的话沈稚自然明白。如今沈家的事还没传开,老夫人便已对她是如此态度了。若是将来她也知道了,只怕对沈稚会更加的变本加厉。“日子都是靠自己过出来的。”
沈稚压住喉间痒意,没有在沈老夫人面前咳出来,她端起手边已经有些凉的水,喝了两口暂且压下去,才继续说,“祖母若是换做我的立场,会去替杀了自己母亲的凶手求情吗?”
沈老夫人一句话被噎住,再说不出其他。这种事谁都没有沈稚的感受来的深。也没人能理解她的痛苦与执念。是因为没有人经历过她这样的事。可若是将她的经历换成是自己的,想必没有谁能大度到那个份上。沈老夫人知道自己今日是白跑一趟了。“既然你意已决,那我也不再白费口舌了。”
沈老夫人握着手杖从椅子上站起来,年岁渐长,让她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沈稚见状,站起身想要上前来扶,却听得沈老夫人用疏离的语气道:“侯夫人身子重,好生歇着吧,不必送了。”
侯夫人……这三个字宛如一把利刃,狠狠扎进沈稚的心中,让她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眶也在一瞬间湿润酸涩,叫她忍不住要落泪。祖母的心中,到底还是怨上她了。等沈老夫人走后,杜妈妈与小清便进屋里来,两人看见她泛红的眼眶,都大致能猜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夫人,您别难过,老夫人只是一时想不开,等她想明白就好了。”
杜妈妈轻声安慰着。她从前也是跟在沈老夫人身边此后的,知道沈老夫人对沈稚的疼爱都不是假的。即便如今因为这些事恼了她,但也始终抵不过这十几年的疼爱啊。小清也道:“是啊,等回头老夫人气消了,您再回去同她好好说说,她肯定就原谅您了。”
可沈稚却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沈老夫人或许在意她,可最在意的,是沈家的名声。“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沈稚神色有些疲惫。杜妈妈与小清便没敢再说什么,两人麻利的退了下去。沈稚脑子里乱成了一片,一会儿想着秦宜淑,一会儿又想着沈老夫人离去时的眼神与表情。这两种情绪仿佛在撕扯着她的身体,叫她喘不过来气。就在沈稚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她突然高声叫小清。候在门外的小清赶紧进屋:“夫人,怎么了?”
她生怕是沈稚出了什么事。“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沈稚道。小清不敢耽搁,立马去拿了笔墨纸砚。沈稚的心到底还是软的。她做不到无视沈老夫人离去时的眼神。但她也不可能放了柏灵君,柏灵君这个人,必须死!要想让柏灵君死的神不知鬼不觉,也不是没有办法,更不用牵扯到沈家。沈稚提笔写信。这封信她写的十分认真,也很细心。连小清都没在她脸上看到过这么认真的表情。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沈稚才放下笔,静静等着信上墨汁干。小清没敢去看信上的内容,只是好奇地问:“夫人,您这封信是写给谁的啊?”
“给皇后娘娘。”
小清微微惊讶:“您想请皇后娘娘帮忙?”
“皇后娘娘待我好,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
沈稚说,“她若知道真相,也定然不会放过柏灵君。”
“那这信,您想让谁带给皇后娘娘呢?”
小清问。沈稚的脑海中浮现出江羡的脸庞。若说现在整个侯府有谁能够自由出入皇宫,那便只有江羡一人了。刚这么想,江羡就回来了。桌上信纸还未来得及收,也不敢收,墨汁未干。小清起身行礼。“出去吧。”
江羡抬了抬手。他走到软榻旁坐下,扫了眼桌上的笔墨纸砚,视线并未停留在那封信上。沈稚见他神色有些疲惫,知道他是这些天忙诏狱的事累着了。“用膳了吗?要不要叫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她轻声问。“不必了。”
江羡抬手捏了捏眉心。沈稚给他倒了杯茶,递到他的面前,提起凌霜两人的事。“凌霜她们要走的事,你怎么也没提前告诉我?”
江羡手中动作一顿,抬眸看她:“人走了?”
沈稚摇摇头:“她们要走一事,我并不知情。还是母亲将我叫去,我才知道这件事。”
江羡眉头皱紧,神色有几分不悦:“她们倒是会阳奉阴违。”
听得出来,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怒意。“不过是后宅妇人的一些小手段罢了,你也用不着恼。”
沈稚轻声道,“她们若是安分守己些,我必不会苛待她们就是了。”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江羡微眯着眼眸,脸色阴沉的可怕。他若是想出手对付一个人,只怕那人连全尸都留不住。“这件事是你不用管了。”
沈稚握住他的手,轻轻说道,“若是连后宅妇人的事情都要你插手来帮我,那我这个侯夫人当的也太不称职了。”
“你怀着孩子呢。”
江羡皱眉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沈稚轻笑道,“听我的,这件事交给我,你不要管。”
她并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她唯一缺少的,是底气。可若她的底气是江羡的话,那她就没什么好畏惧的了。说话间,桌上信纸的墨汁也干的差不多的,沈稚将信叠起来,装进信封里,递给江羡。“这封信,替我转交给皇后娘娘。”
江羡很自然的接过:“跟沈家有关?”
沈稚没瞒着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