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沈稚担心,即便再怎么疼,江羡也没有吭一声,反而还扯了扯苍白的嘴唇,朝她笑了一下。看到他这抹笑,沈稚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被凌迟一般千刀万剐。她强忍住泪,轻声说道:“大夫说了,你的伤口要每日换药,等到伤口结痂才能下床。”
江羡这一身的伤看着实在狰狞恐怖,仗责五十,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他的下身已经被打的不敢看了,估计也是因为这原因,剩下的几十仗才打在了背上。大夫也说,若不是那行刑之人手下留情,只怕江羡这条命也要交代了。“母亲那边,这几日还是要瞒着。”
江羡虚弱地说道,“不能让她知道。”
老夫人年纪大了,若是让她看见这一幕,只怕好几夜都要睡不着。至少也要等着身上可以穿衣服了再叫她来。沈稚明白这一点,所以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瞒住母亲的。”
反正江羡忙起来时,也会好几日不见踪影,老夫人早就习惯了。“这几日你也暂时别来了。”
江羡轻轻咳了两声,说道。沈稚这次没接话,而是端起手边的茶杯,用调羹喂了点水给他喝。“听话。”
嗓子得到滋润的江羡又说了一句,“你要管着家里的事,还要照顾棣哥儿,就别来回奔波了。”
沈稚自己看不到,她此时的脸色非常吓人。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双眼睛更是红肿,眼眶里还藏着泪,眼睑下方一片青紫,是累的,也是担心的。“你如今都躺到床上了,就别管我了。”
沈稚闷闷地说了一句。她知道江羡伤成了这样,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再说了,她也怕自己不在,前院的人照顾不好他。江羡不习惯用丫鬟,前院的日常起居都是魏荣在负责的。“你啊。”
江羡无奈地笑笑。知道劝不动沈稚,他便也没再说什么了。“回去歇着吧。”
他道,“你熬了一夜没合眼。”
沈稚摇了摇头:“现在回去,我也睡不着。”
她满脑子都是江羡,闭上眼睛就是他这幅模样,怎么可能睡得着呢。“就算不睡,也回去换身衣裳。”
江羡轻声道,“母亲那里,还要你去周旋。”
这次倒是说动了沈稚。她昨夜来时穿的随意,如今天要亮了,却不能这幅形象出现在前院这些人的面前。思忖了片刻,沈稚道:“你好好躺着,若是困了就睡,大夫说了,你如今最要紧的就是休息好,其余的一概别管了。”
后一句话,指的是宫里的事。太子发生那样的事,只怕不是能善了的。可江羡自己也这样了,根本无力去关心太子如何。“嗯。”
江羡许是疼得厉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再说不出来了。沈稚将小清留在这里照顾,换成其他人她不放心,随后便带着杜妈妈回了后院。彼时冬青跟紫苏她们还抱着手在门口等候着。远远瞧见沈稚跟杜妈妈回来,冬青连忙迎上来:“夫人!”
沈稚昨儿夜里突然急急忙忙的被扶着出去,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而且她一夜都没回后院。杜妈妈朝冬青打了个手势,示意进屋再说。冬青便闭上了嘴,跟着杜妈妈一起陪着沈稚进了屋,紫苏等人则是被留在屋外。等坐到软榻上,沈稚这才发现浑身软的厉害。手脚都冻得冰凉。冬青连忙将手炉递给她,又叫紫苏沏了壶热茶来。杜妈妈则是拨弄着面前的炭火,等烧旺起来,她才对冬青道:“去叫人准备早膳来。”
“是。”
冬青应声出去。青黛送了盆热水进来,伺候着沈稚净脸擦手。沈稚做这一切的时候手脚都是麻木的,也或许是一夜未睡太累,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会转了。杜妈妈握着沈稚冰凉的手,温声道:“等一会儿用了早膳,这身上就会热起来的。”
提到用早膳,沈稚思绪回笼,对杜妈妈道:“侯爷那边的膳食,让小厨房的人送去,一定要清淡。”
“好。”
杜妈妈点了点头。说话间,冬青已带着膳食回来摆上桌了。伺候着她用膳时,冬青才知道昨儿夜里发生的事。当她知道江羡伤的很重时,也理解过来难怪沈稚会这幅模样了。“可是老夫人那边,想瞒也瞒不了多久的。”
冬青迟疑道。这府里下人多,自然就有些爱嚼舌根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传到了老夫人耳里。“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沈稚喝了一口粥,说道,“实在瞒不住了,再想办法。”
如今来看,似乎也只有这个法子了。用完早膳,沈稚换了身衣裳,重新梳了头发,又以脂粉盖住了脸上的憔悴。只是这眼睛下方的颜色是怎么也盖不住的。冬青陪着她一道去老夫人那里请安,杜妈妈则是留下来吩咐永宁居里的丫鬟们,昨夜的事不准往外传,若是被发现,那就不是赶出侯府那么简单的了。而此时的老夫人早就起来了,正在碧玉的陪同下一道用着早膳呢。听见底下丫鬟来禀报说沈稚来了,便让人将她请了进来。沈稚一进去就看见这一幕。身为儿媳,她是该去服侍老夫人用早膳的。可碧玉还在一旁,她也不会当着碧玉的面伏小做低。所以干脆走上前去,行了礼后,便往旁边的椅子一坐。老夫人瞧见她这态度,心中顿时就有几分不满。她想要说两句什么,可想到沈稚那伶牙俐齿,碧玉又在跟前,别当着碧玉的面丢了脸才是。想到这儿,老夫人只能将话都咽了回去。“老四又去衙门了?”
她随口问了一句。碧玉的耳朵立刻支了起来。“衙门最近事多。”
沈稚回道,“估摸着要忙完这阵子,才有空来给您请安了。”
“他忙便让他忙着吧。”
老夫人果然没放心上。碧玉抿了抿唇,小口小口喝着粥。沈稚等着她们用膳,姚妈妈给她奉了盏茶,走近时才看见她满脸的疲惫,顿时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