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步最大的是欧阳婉梦，从年级两百零一进步到了第四十九名，进步名次为一百五十……”“老师！打断一下——”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家长抬起了手，“你们公布的这些成绩，是完全没有问题吗？我听说有学生考试前就拿到了试题，不给个说法吗？”

一石激起千层了浪，有些家长本来就从自家孩子那儿听说了，有些则没听说过，一时间大家窃窃私语。“我听说了，好像是欧阳家亲戚的小孩动用欧阳家的关系买通了出卷老师。”

“我听说的是欧阳家的千金……”“啊？欧阳家的千金在这学校啊？”

“瞎说！明明是表亲的小孩！”

“……”教室外旁听的学生也面色各异，不动声色地看向角落里的丸子头女生。欧阳婉梦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对周围异样的目光恍若未觉。仔细看，她的神情里有一丝倔强。7班班主任是位三十出头的男老师，看着逐渐失控的场面，回过神来，喊道：“各位家长！麻烦请安静下来，听我说！各位想知道学校调查的结果吗？”

家长们陆续停下交谈。幸亏在座的非富即贵，风度教养都时刻拿捏着，否则只怕会像菜市场般。“各位家长，对于考前泄题的传言，我校教务处已对相关师生进行过调查，并未发现违反校规和道德之处。对传言传播路径进行排查也发现，只是学生戏言和误传。因此，”班主任飞快地说，“请各位家长放心，这次期中考完全公平公正，并没有泄题。也请各位回家能与孩子们解释清楚，谣言止于智者。我们没考好不是要在考好的人身上找犯规的可能性，而是要在自己身上找不足之处。”

“无凭无据，”还是那个提起质疑的女家长，“你一句‘学校已经调查过’就了事了？谁不知道这个学校都是欧阳家的？要是一句话就能接触嫌疑，那还要警察做什么？”

牵扯上警察，就有点过了，大家面面相觑，没人再附和。“这位太太说的没错，一句话不能算证据。”

一道年轻的女声响起。那女家长正要得意。“既然没有泄题的证据，那就是谣言了。这个谣言影响了学校的声誉，那学校是可以提出诉讼的。如果大家都听到你说学校泄题，那么大家都是证人。”

欧阳婉梦站起来，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在女家长渐渐难看的脸色中，又补充，“哦对了，华阳中学并没有‘整个学校都是欧阳家的’。首先，华阳最大的股东是欧阳集团，不是欧阳家，这个大家都分得清吧？其次，欧阳集团是第一大股东，占股百分之四十，冯氏集团是第二大股东，占股百分之三十，还有百分之三十的各家股东，这位太太说‘整个学校都是欧阳家的’，不知这些股东乐不乐意？”

“你……”女家长气得怒目圆瞪，配上那厚厚的妆容，滑稽可笑。“抱歉，老师，忍不住打断了一下，”欧阳婉晴礼貌不失优雅地颔首致歉，而后端正落座，态度让人挑不出错处。“两位家长说的不错，口说无凭，如果有人找到我校教师收受贿赂并泄题，那么我校一定严惩不怠；同样，若有诽谤诬告我校及我校师生，我校也定追究到底。”

班主任接话，“至于我校所属权，作为一名教师，并不比各位清楚。我只知道，大家把子女送进来，想必是相信我校各个方面的管理能力的。”

不少家长赞同地点头。华阳是中高产阶级的学校，不同于普通民办学校的来者不拒——虽然也有赞助班——并不是让富二代们带着足够挥霍一辈子的钱财进来混个文凭的；也不同于表面走西式民主道路、实则被资本操控的贵族学院，华阳的教育管理模式走的是公办学校的路子，决策公开透明、严打徇私舞弊。校董不能直接插手校务，也没有任何学生家长可以只手遮天。在这里，家境有差距的学生之间虽说不能达到绝对公平，至少也是相对公平。如果有老师格外青睐某个学生而将一些资源向其倾斜，那只能是因为那个学生本身的优秀。女家长还是阴阳怪气：“哼！说的好听，谁知道呢！有些人也不知道收了欧阳家什么好处，这么维护欧阳家。”

“欧阳家给了我海珠区的两套江景房、天河北的一套大平层，”欧阳婉晴冷不丁地说，“其它的就不便透露了。”

欧阳林辉给大女儿办置的房产，虽然没有大肆宣传，但也没有刻意隐瞒，一查便知。女家长眼一亮：“哟，这不是不打自招……”“倒是你，被欧阳家怎么了这么抹黑，法律是摆设吗？”

欧阳婉晴这次没有站起来也没有用礼貌用语，连眼神也不给一个。如果说刚刚她是以晚辈的身份向长辈申辩，那么现在便是以欧阳集团股东之一的身份向诋毁欧阳家的人发出警告。女家长张口，却被旁边的惊呼打断；“啊，是洪凤玲的大女儿吗？唉陈太太你们家刚发展起来可能不知道，欧阳家没来内地发展之前，洪家才是这里的龙头老大，就是洪家和欧阳……”“老师——”欧阳婉晴突然扬声道，“请继续家长会吧！”

**早在欧阳婉晴开口辩驳的时候，课室内外旁听的同学就忍不住转移注意力了。一个漂亮知性的大姐姐，面对各企业中身居高位或要职的家长们，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完全符合十五六岁的少年的择“偶”——“偶像”的“偶”——标准。然而这个漂亮姐姐却是欧阳婉梦的姐姐。少年们还顺便听了一耳旧闻——关于洪家，不说豪门新贵的这个陈太太，就是世家出身的年轻人兴许也是第一次听说。一时间，同学们对欧阳婉梦的目光变成了八卦之光。欧阳婉梦：“……”管他欧阳家还是洪家，她将来要让他们只知道她的名字！课室里家长会继续进行，陈太太几番下不来台，终于闭嘴。走廊上一个女生突然一脸嫌弃地说：“嗐，我妈就是这样，随口说说她就完全当真！”

这自然是陈太太的女儿了。“你也是的，空穴来风的事情同学间乱传的，你还说给家里人听。”

她旁边另一个女生责怪道。“我还不是怎么想都替婉玲你不值嘛！”

“什么值不值的，不就是我一次考差了，而别人都考得好。”

梁婉玲略显尴尬，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以后还有那么多次考试呢，我总不能次次考好，别人也总不能一直考不过我。要那样，我入学的时候就该在1、2班啦！”

没多久，家长会结束了，欧阳婉梦一刻也不想多呆，快步迎上从课室里从来的欧阳婉晴：“姐姐！”

欧阳婉晴任由妹妹挽着自己几乎竞走，问：“你没有别的安排了？”

“我能有什么安排？我又不是班干部。”

其它班也差不多时间散会，家长们从各个课室里出来，走廊一下子又拥挤起来。**莫少轩看了眼手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拿上放在脚边的两个空奶茶杯，和女朋友从角落慢慢走出来。“你们级的学霸也考完了。”

陈漪璇看着前方自习室里三三两两对着答案走出来的同学，“其实这些人基本上都能进竞赛班，只要不是交白卷或者主动退出。我们级就是这样的，因为参加选拔的本来就是各班的佼佼者。”

“主动退出？像周立鸣那样。”

莫少轩轻笑一声。“周立鸣？看不出来啊，他怎么退了？”

莫少轩耸耸肩。陈漪璇挽着莫少轩卷起了袖子而裸露的手臂，低头笑时不经意看到男友玉白的皮肤上一块浅褐色的疤痕，便提起：“莫少，我一直想问，你手上这疤是怎么来的？”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摩挲。“这个疤……”莫少轩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避开女友的触碰，“是我小的时候，被一个同学抓伤的。是因为我先欺负她……”他自己抚摸上了那块疤，不经意抬眸时，眼中的怀念还未散去。陈漪璇敏感地察觉道男友突如其来的感性，见他看着某处定住了，奇怪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走得七七八八的“准”竞赛生中，一个高高瘦瘦的短发女生正纠结迷茫地在走廊上徘徊，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女生视线转过来，正与莫少轩四目相接。女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非常刻意地扭过头，急匆匆地往教学楼方向走。但没走两步又猛地折回来，拐进了旁边的洗手间。陈漪璇直觉有内情，正待对男友进行旁敲侧击，却听男友突然低声说了句“我表姐”，然后加快了脚步，同时向前方扬声道：“晴晴姐！”

陈漪璇不得不小跑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