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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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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世,飞个发!”

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推门进入巷口一家门可罗雀的小理发店。低头玩手机的杀马特店长抬头看了一眼,动也没动,只朝里屋喊:“周诗雅!”

“咩啊?”

周诗雅掀开门帘出来,看到逼仄的小店里人高马大的青年,一愣。“飞个好睇啲嘅发,”青年自顾自地在镜子前一张椅子上坐下,“再染一下,我要见新女朋友噶。”

周诗雅回过神来,走过去边做准备工作边说:“乜咁得闲去约会啊,特等揾我飞发。”

“系啊——好得闲啊最近——话上次打草惊蛇,最近唔会有咩动作噶啦——”胡伟成拖着尾音说。“呵,怪我啊,特等来揾我算账啊?”

周诗雅冷笑着揪起胡伟成的刘海对着镜子打量,“飞咩发啊?”

胡伟成比划着描述了一下发型要求,接着道:“咁又唔系——虽然冇嘢做,但银纸冇少到啊嘛。”

“怪唔知得,咁有钱沟女——拎右边。”

胡伟成配合地侧头给她修鬓角:“做咩啊?羡慕啊?使唔使我养你啊?睇你打咁多份工,都冇时间沟仔啦。”

“吔屎啊你,阿智唔系跟住你,我先懒得睬你啊!话是话啊,你嗰个老世系做乜噶唧,啲钱咁好揾,稳唔稳阵噶?”

胡伟成一听,嗤之以鼻:“你地啲女仔就冇眼界,唔冒险,点做到大事啊?唔怕话你知啊,我呢个老世啊,乜都做噶。近排呢,佢开始入啲……”“米喐。”

周诗雅按住他不安分的脑袋,见他想说什么悄悄话,只好皱着眉凑上去,“咩啊?”

“水、货。”

“……”周诗雅看胡伟成仿佛与有荣焉的神情,默了一下,挑眉,“咁系几犀利喔,你唔跟住做?”

“呺,你估我唔想啊?我老窦老母系都要我读完呢个烂鬼书……”头发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理好了,结完账周诗雅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目送胡伟成走远,才转身回屋。撩起隔绝前后屋的门帘,帘后的房间里坐着一个玩着手机的少年。少年浓眉大眼却五官妍丽,黝黑的皮肤抵消了长相上的女性化,颇有阳刚之气。见周诗雅进来,没等她开口,少年扬起手机展示已完成的录音文件;“辛苦晒,我已经向梦姐交差了。”

**教室里,楚梦盯着QQ聊天界面,点开的音频文件已播放完毕,她并未摘下耳机,而是转着笔想事情。手机自动息屏了也没理会。直到椅背被敲了敲,震感传到大脑中央后回。被打扰到,楚梦一脸不爽地回头,见是邵桦,更加不爽。邵桦背着扁扁的书包,头发半干,显然是刚从宿舍回来。抬了抬下巴,示意楚梦看窗外。完成他人的委托,便事了拂衣去。楚梦的座位靠墙,前座才临窗。但顾凯晨还没回来。窗外是孙其锐,她不耐烦地探身开窗,正要给他脸色看看,一杯贡茶怼到她面前。刚才说要给他什么看看来着?哦,忘了。管他呢,楚梦开心地接过来,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想起来孝敬爸爸?”

孙其锐拒绝回答,而是说:“星期四王者公测,一起?”

楚梦正在用吸管把奶盖搅进茶里,闻言抬头:“星期四?逃课?”

不由想起也有和谁约定逃课去网吧,但是……“没意思。”

她兴致缺缺地回答,低头吸了一大口奶茶。没有看到孙其锐一闪而逝的黯然。“那郑乔呢?你帮我问问他?”

孙其锐单手撑着窗台看了一圈2班课室,并未有友人的身影。“自己问。”

说罢,又冷笑一声,道,“他估计在带妹上分,才懒得搭理你。”

“带妹上分?”

“江小蕙啊。”

“哦,所以你这个正牌妹妹吃醋了?”

“滚你妈的。”

**楚梦只是出于对某些人的私愤随口说的,却不知成了预言家,“一语成谶”,还给自己惹了点麻烦。不过这是稍后的事。先说公测这天,2班有一节体育课,热身运动后,楚梦熟门熟路地找到她的“VIP席位”,一鉴湖旁的凉亭。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又用纸巾擦了擦,方坐下,然后看向踏进凉亭的另一个女生。“我想和你一起坐。”

不等回应,霍明君就挨着楚梦坐下了,“楚梦你也来M了吗?”

楚梦在霍明君坐下时下意识要挪屁股,但想到旁边的凳面没擦,相较之下,挨着霍明君坐也不让人排斥。听到后一句问话,她摇头。霍明君:“那你不舒服吗?有跟老师请假吗?”

楚梦继续摇头,并表示:请假是什么东西?霍明君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并不无艳羡地感叹:“唉,成绩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然后认命地抽出藏在肥大的校服袖中的英语周报。几乎同时,楚梦也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她见霍明君的动作,不由惊讶——不是惊讶于袖里藏书这一做法,而是惊讶于她自己也时常这么干。因为校服外套都很宽松,对于像她们这样胳膊细的女生来说,袖子简直可以当乾坤袋用。要不是今天公测,她估计也会带作业。霍明君也惊讶于楚梦光明正大地玩手机的举动。不过两人默契地没有追问对方这些琐事,只是安静地做各自的事情。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却是进入十一月以来最冷的一天。天气预报说今天最低温只有10℃,而像现在这个接近中午的时间,太阳高照,估摸也不超过20℃。风也不小,吹得两个瘦弱的女生衣服鼓鼓的,头发丝乱飞。两人都不约而同立起了衣领、把手缩进袖子里,只伸出两根需要用的手指。排球场上被换下来休息的孙铭恩眯着眼擦着汗,问一旁独自练习垫球的汪晓琴:“欸,你看那是不是有人在幽会啊?”

汪晓琴停下来也眯眼辨认了一番,颇为无语:“那是楚梦和霍明君,你该戴眼镜了。”

“哦。”

凉亭远离主要活动区域,又只有两个人,远看不认识的人会以为是小情侣也不出奇。但孙铭恩却是再熟悉楚梦不过的了,按理不会认错。汪晓琴并未想到这么多。被误会为“情侣”的两个女生在半节课快过去的时候,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楚梦是因为刚好打完了一局,霍明君是因为写累了。霍明君不是楚梦这样可以一天不与人交流的死宅,她是正常的“群居动物”,尤其是在闷头刷了十几分钟题后,她需要与人说说话。于是她很自然地八卦起来,不过内容过于直球:“楚梦你最近是不是和顾凯晨吵架啦?”

对不起,你再说一遍?楚梦不可置信的表情传达着这样的意思。“感觉没怎么见到你们互动了,好像你们都在各忙各的。”

霍明君嘟着嘴,俨然一副吃不到糖的孩子的模样,“平时你们一下课就总在聊天什么的,还以为你们进展会很顺利呢!”

“什么鬼!你在说什么!”

楚梦恼怒地说出了这节课以来最长的话。霍明君睁着澄澈无辜的杏眼:“咦?你不是喜欢他吗?”

“放屁!”

“可是他喜欢你欸!”

楚梦全身神经紧绷:“谁说的?”

霍明君眨了眨眼:“我说的。”

见楚梦作势要打人,她连忙改口,“是顾凯晨说的!顾凯晨亲口说的!”

“我不信!你玩儿我!”

楚梦到底没有真用力打霍明君,只是轻飘飘地碰了一下,换作是孙铭恩,早就惨叫连连了。但楚梦没有察觉自己无意识的“双标”,不十分了解楚梦与其他人相处的情形的霍明君也没有觉得异常。她一边躲一边笑弯了眼:“哎呀!别打了别打了!是真的啦楚楚!是真的不止我知道!上次校运会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几个人玩真心话大冒险,顾凯晨真心话说他喜欢的女生是我们班的。我们追问他是不是两个字的,他说是欸!”

楚梦在霍明君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停手了,她揪出了第一个“重点”:“你刚刚叫我什么?”

“嗯?我刚叫你……”霍明君在脑海里复盘了一下刚刚的话,讶然地“啊”了一声,“楚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顺口就说出来了。我觉得很适合你欸,楚楚、楚楚,你也可以给我起昵称啊~”她一点不怵楚梦严肃的表情,还贴着对方的手臂歪头说笑。楚梦咬紧牙关、紧绷神经盯着霍明君看了一会儿,最终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回归主题:“他只承认是两个字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呀!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不是陈晨和凌莉啦!”

“陈晨和凌莉是谁?”

霍明君观察了一下楚梦神色,并没有任何明知故问而是在认真提问,遂哭笑不得:“都是我们班的同学啊!凌莉还是英语科代呢!”

“英语科代不是叫凌波丽吗?”

霍明君:“……所以你怎么想嘛?你会回应他吗?”

楚梦拒绝回答并重新打开手机:“我要打游戏。”

霍明君不满地嘟起嘴。**虽然对霍明君的话不敢全信,但楚梦还是上心了。上心之后,她便留意到,最近不止她不搭理顾凯晨了,顾凯晨也没有主动找过她。但却和她的同桌谭梓欣来往越来越密切。楚梦知道顾凯晨和谭梓欣父母是故交,就像她和郑乔彬一样,因此对于两人经常一起上学放学并不care。但两人经常一起吃饭、课后总是相约一起,这种情况是不能不让她类比到郑乔彬和江小蕙的。怎么说呢,不管顾凯晨对她是否有意,她已经把他当作自己的人了,类似孙其锐的地位。就好比,她不能接受孙其锐把独属于她的零食分给别人,她也不能接受顾凯晨把只跟她聊的小说安利给别人。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绝交了。她也不会用什么暴力手段去强迫——虽然她喜欢暴力解决问题,但对于自己人,如果不是真心“归顺”她,她也不稀罕。可现在问题是,她不知道真实是个什么情况。因为有孙铭恩语焉不详在前,霍明君“爆料”在后,她又不由怀疑——“他会不会是欲擒故纵?”

孙铭恩得知楚梦的纠结后,表情微妙,“这说明他是知道你对他……那啥的。要么就是他不知道,觉得你没戏了,就找下家啰!不过还有第三种情况,那就是人家本来虽然知道你的心思,但人家对你没那心思。你觉得是哪一种可能?话说你这么相信真心话大冒险?就算是真的,说不定人家就是喜欢陈晨或凌莉呢!薛定谔的猫知道吧?男人的心思就像哪个关着猫的箱子,打开之前他有可能是喜欢你的也有可能是喜欢别人的。”

逻辑没有问题,但怎么听着有点离谱?而且,楚梦不能接受第三种假设,这说明她是被拒绝的那方。她才不要。还有,说了多少次——“我!没!有——那啥——他!”

“你没有什么他?”

孙铭恩选择性失聪。“滚。”

骂着滚,却是自己加快了脚步。“欸?你不去厕所?”

“不去。”

楚梦独自回到课室。已经快要晚修了,她的前座和同桌的位置都空着。根据近日的观察,这两人会结伴回来。楚梦托着腮看窗外。她迫切想知道顾凯晨到底想怎样,好决定她是要继续“冷战”还是直接绝交。但是这不可能让她纡尊降贵地去和当事人摊牌,孙铭恩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生又不能全信,郑乔彬——算了吧。思来想去,竟觉得最不可能哄骗她而且口风又紧的,是姓邵的。她正看到邵桦出现在楼梯口。也不知道她是先想到了他,还是先看到了他。如果是前者,那肯定是因为她在这个班认识的人太少了,以至于“仇敌”也算进了可商量要事的考虑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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